整双鞋面踩线,确实是从来没有客人这么修过鞋子,可是叶程和陆明远当初学着用这个修鞋机的时候,就是这么练的。吴老头说就要这么练,不然光练几个好踩线的位置的话,以后碰到难修的地方,就使不上功夫了。黑色的鞋面,里头是黑色的布,用的也是黑色的线,这一圈一圈的踩,别的不说,光是眼睛就要受不了。陆明远好不容易踩完一双,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看来是酸得厉害了,叶程就让他起来,后面那只他自己弄。叶程坐在那里修鞋面,边上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几个已经上了岁数的老阿姨,拿着那只已经修好的鞋子轮流看。&ldo;哎呦这针脚,这娃娃不得了啊!&rdo;&ldo;我光看着都要眼花,你说着娃娃的眼睛怎么就那么好使呢,你看这一圈一圈的。&rdo;&ldo;他们这是跟城里头的大师傅学的手艺,我们村好多人找他俩修过了,都说好。&rdo;阿清又开始我们村了,但是这回她爹倒是没再说什么,而是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叶程边上,看他一圈一圈地压线。&ldo;这俩孩子哪家的啊?咋能这么出息呢?&rdo;有人忍不住就问了。&ldo;叶程你晓得吧?听说她爸妈都得艾滋病死了的那个孩子。&rdo;有知情的就说了。&ldo;嘘,你们这些人,别老说这个。&rdo;&ldo;刚刚修这只鞋子的那个娃娃哪儿来的啊?没听说过啊。&rdo;&ldo;叶程从城里头带回来的,听说跟爹娘走丢了。&rdo;&ldo;多好的孩子啊,咋都这么命苦……&rdo;这些人嘀嘀咕咕的功夫里,叶程已经把另外一只鞋子给弄好了,几个大娘大婶的拿着两只鞋子一比较,真看不出什么差别,要不说,谁也不能知道是从两个人手里出来的活计。&ldo;嘿,你说,这一个师傅带出来的徒弟就是差不多啊。&rdo;阿清的娘很高兴,当下就把鞋子穿到了脚上:&ldo;舒服啊,半点不打脚,加了里头这层棉布穿着更舒服了。&rdo;&ldo;这鞋面踩上细细的线,一圈一圈的,也好看。&rdo;边上的妇人说。&ldo;修这一双鞋子费工夫啊,得多少钱?&rdo;阿清的爹问了。&ldo;一块。&rdo;陆明远回答。&ldo;要的要的,这好多工夫呢。&rdo;阿清的娘说。&ldo;我外婆不让我拿阿清家的钱。&rdo;叶程连忙说,蔡金枝跟他交代过的,这几天他们是要麻烦阿清家的,修鞋子什么的,千万不能收钱。&ldo;傻孩子,大娘还能占你便宜啊?&rdo;阿清的娘说着就给钱了,不管叶程怎么说,不要也得要。接着找叶程他们修鞋的人就多起来了,山里的人出去得少,有些鞋子破了,要是不舍得的丢,就先放起来,这一下子,好些人家都能拿出来许多双破鞋旧鞋,大部分都是解放鞋跟布鞋,皮鞋就少得很,几乎没怎么见到。一般的鞋子也就收个三毛五毛,如果遇到大修理,像前几天大强那双解放鞋那样的,还有刚刚阿清的娘这样的,就收一块。中午阿清家煮饭的时候,叶程就把自己带来的米淘了,加上一个肉饼一些咸菜,让阿清的娘帮着蒸一下。结果吃饭的时候,发现饭盒里头多了两个煎得金黄金黄的荷包蛋,叶程心里更难受了,越来越觉得那修鞋的钱不应该收他们的,但是现在还也还不回去了。俩人就坐在院子里那那一大盒饭分着吃完了,还是像以前一样,一个用饭盒,一个用饭盒的盖子。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叶程跟陆明远都没停过,两个人换着干,主要还是修鞋面累,低着头干久了,脖子也酸眼睛也酸,不换着干不行。等到太阳快下山了,他们才终于把接过来的活全部都干完了。阿清他们家有空房间,阿清娘替他们换上干净的被套,但是没让他俩那么早上床去睡觉。吃完晚饭以后,他们村大多数人都待在院子里乘凉,几条长凳一摆,再在边上点一堆驱蚊子的草,颇有点篝火晚会的味道,老人小孩们说说笑笑,又是猜谜语又是讲故事的,有意思得很。☆、当天晚上睡觉前,叶程跟陆明远两个人在昏黄的电灯下点了点钱,竟然有三十九块六毛,要知道很多时候c市吴老头也不能赚到这个数,顿时高兴坏了,忍不住又开始期待起了第二天的生意。第二天一大早,叶程他们也没要大人喊,就起来刷牙洗脸了,牙刷牙膏都是从自己家带的,还带了一小块毛巾。那会儿阿清跟她娘已经起床了,正坐在灶台后头一边烧火一边说话,见他俩起来了,就从桌上一人给他们塞了个红糖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