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和对方见面。
也许见过,也许在驾驶舱的屏幕上见过对方的飞舰,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也许他不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
我坐在无人的酒吧里,只觉得悲伤和巨大的寒冷,禁不住环住了自己的肩膀,悲痛开口:“露露怀了维塔斯的孩子,她一定要赶去见他,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过了少顷,那边有人开口。
“我会派舰队把他们的遗体送回星穹城。但是……”海因曼的声音冷静又冷酷,“维塔斯·图加。他的未婚妻已经表达意愿,他的家族将安排生命研究所诞下继承人,程序已在进行中。”
我只觉呼吸窒息,久久不能言。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缓慢回神,耳边沙沙声仍在持续,我意识到海因曼没有切断通信。
我失魂落魄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昨天去探望了海因曼夫人,她盼着你平安归来。”
“好。”
“海因曼上将,我由衷希望战争胜利,早日结束。”
“托你吉言。”
浩瀚宇宙无穷,星际战争还在继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裂变和融合,更先进的科技和能源拉长了战争的阵线,普通人蛰伏在地表之下生活,频繁的动荡造就了无数的星际流民的迁徙,也为城市带来难控的暴动。
露露已经枯萎离开,她的酒吧也颓败至无人踏进,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平和,大家似乎都憋着一股焦躁的情绪,吵闹和争斗时时发生,抢掠和偷盗也屡禁不止,所有物资的供应都严格把控,生活远远不如以往愉快,我和赛赛几乎闭门不出,每天窝在杂货店度日。
这种日子断断续续过了很久。
直到海因曼夫人的离世。
她容颜枯萎,但穿戴如新,平静地在花园闭上了眼睛,结束了灿烂又曲折的一生,和亡夫相依沉睡永远。
我去纪念塔送别她。
海因曼也在,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赶回了星穹城,只是看着他,觉得他的背影愈发高大冷静,黑色军装完全裹不住身周的凛冽气息,五官冷峻又凌厉,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和英俊的面孔让人看着心惊肉跳。
我短暂地站在他身边,和他说起海因曼夫人,她的笑容和忧愁,她对我说过的话,花园里的那些回忆。
我音调柔和缓慢,而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凝视着地上铺满的鲜花。
最后我按照礼仪,颔首告退,把空间留给他。
在我迈步的同时,身后有人说话。
“母亲的花园需要人照料,而我一直在舰队。”他背身对我,嗓音喑哑又平静,“如果你愿意的话,回到花园……”
手中白花的花刺戳进我的手指,我捏紧花柄,轻缓地眨了下眼睛:“我打算带着赛赛离开城。”
露露酒吧已经结束,没有她,我的杂货店生意也很惨淡,生活过得磕磕巴巴的,而星穹城到处挤满了逃离战争的人,来一趟也很不容易。
“和那个自然人一起?”他问。
我垂眼:“算是吧。”
海因曼沉默了很久很久:“你可以离开了。”
“请您节哀。”
我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回望那个黑色的高大身影,他的金发在太阳下闪耀,只是岿然不动地屹立在纪念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