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疼了。
墨尔涅伸手捏住我的肩膀,就那么轻轻一下,我只觉钻心入骨的疼。
我褪开肩膀上的衣服,肩胛骨已经是惨不忍睹的一片青紫,肿胀得很厉害,连轻轻摆动一下手臂都不成。
“对不起。”我痛得发抖,“请别告诉我妈妈,不然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走出花园,也别告诉任何人,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珀伽索尔上过医疗课,知道怎么处理伤口,他拿来了药品和绷带——我的冷汗滴在地板上,嘴唇也咬出了血,真的太痛了,他发凉的手触碰我的伤口,轻轻一碰我的皮肤就像冰冷的锥子敲进骨头,我眼眶发红发烫,眼泪不受控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他浅色的眸盯着我,似乎看了我很久,伸手抹去我的眼泪:“不要哭,我们纯种人从来不掉眼泪。”
“我不是纯种人,我是自然人。”我吸吸鼻子,“掉眼泪是我们正常的生理功能。”
“你们自然人像茵姆星人一样。”雾气一样,手指碰碰就碎掉了。
他的声音理智又冰冷:“我尊重帝国每个种族的信仰和选择,但不思进取的态度注定了弱者的未来。”
药膏的药效在发挥作用,痛感逐渐减弱,也使得我的头脑有些昏沉,我摇摇晃晃要闭上眼睛:“基因编辑和身体改造……在脑袋里接入芯片……会使得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吗?有多好……一切不过取决于……”
我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怀抱。
“霓娜。”有人轻声喊我,冰凉而细长的手指托住了我的脸颊。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叫出我的名字。
◎焦糖苹果派◎
露露酒吧近来的生意愈发火爆,毕竟有酒水八折加上老板娘魅力四射的笑容吸引,连带着我的恰恰饼也卖的脱销。
那位英俊的维塔斯·图加少将俘获了露露的心。
从露露持续翘起的唇角和她身上浓郁甜蜜的体息上不难看出他俩现在的进展。
“维塔斯是我见过最英俊谦和、善解人意、充满情调的纯种人,他简直是为我们索拉女人量身定制的。我在一次星盗劫持事件中遇见执行任务的他,天知道他当时歼灭那些星盗的姿势有多少帅气。”
露露满眼都是痴迷的爱意,“每个月的旬假日我们都会约会,想尽办法地见面,我恨不得每天和他见面、相爱,直至宇宙消亡的那一刻。”
我掰下一块恰恰饼塞进嘴里,咽回嘴边的话——你对上一个求偶期的男人也这么说。
索拉星女人一生会经历数次甚至十几次求偶期,每次持续时间短至数月,长至数年,如果这个男人无法使得索拉女人受孕(或者压根不被索拉基因认可),那么身体会自觉剥落卵子,也会对这个男人失去兴趣,度过平静的消沉期后,再迎来下一次的求偶期,直到找到她们那位命中注定的伴侣。
那位图加少将是位有名的风流人物,再说了,纯种人更愿意从生命实验室里挑选自己的后代,索拉星女人也很难孕育下一代。
露露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抢过我手中的恰恰饼:“这次可不一样,我相信维塔斯,他是帝国最优秀的纯种人,也注定了是我的命定之人。”
我点头:“好好好。”
不管怎么说,维塔斯和露露的恩爱有目共睹,至于其他问题,那是以后再考虑的事情。
我在酒吧卖恰恰饼的时候遇见过维塔斯,最近是军队的休整期,他有空出来见露露,坐在酒吧笑眯眯地喝着蓝波酒,也和我交谈:“保守派自然人?很少见。”
很多未经改造的自然人愿意聚集生活在某个星球或者某个街区,对外排斥,抱团取暖。也有少部分独自生活,比如我的父母就习惯了自由随意的生活,了解生存规则之后这对我们而言并不是难事,我们悄无声息地融入星城,只是他们很少接触罢了。
我不想解释那么多(也许根本没有人在乎,他只是随口那么一问),点点头:“是,图加少将。”
“请叫我维塔斯,霓娜小姐,你似乎有点害怕我。”维塔斯笑容洋溢,似乎无时不刻不在释放魅力,“你害怕纯种人?”
“并没有,图加少将。”我低着头,“我只是不擅长和人交谈。”
维塔斯挑眉:“是么?可我明明见你和其他人聊得很开心,我不记得自己有冒犯到你?”
我只能说:“您很好。”
他手指挠了挠下巴:“还是上次珀伽索尔那家伙?他向来不跟女人说话,可那天的语气简直比雷暴还恶劣。嘿,我常常告诉他,男人的魅力不仅是在战场,也要在女人身上。要对女士表示尊重和善意,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女士,他那种冷冰冰的态度注定要吓跑所有女人。如果是他那天冒犯到你,我替他说声抱歉。”
“并不是,图加少将。”
他要再这么聊下去,我只能拎着恰恰饼回到杂货店。
还好露露走过来陪他,两人交换了一个亲吻,当着我的面浓情蜜意起来。
固定日期,我会去星穹城拜访海因曼夫人。
在我成年之后,家庭开始分道扬镳——我们原先生活在一个偏僻的能源块冶炼星,后来妈妈和继父打算搬到另一个矿星生活,我不喜欢这种枯燥无趣的日子,于是带着赛赛开始了独立生活。
我带着赛赛辗转呆过几个星球,最后在城落脚——星穹城附近有许多游离星体,城是其中挺不起眼的一个,这片区域是星际帝国最热闹的首府卫星城,年轻人在这里生活再合适不过。
赛赛出生在矿区,从来没有见过星穹城的繁华,我有空带他去玩,走进那些色彩缤纷稀奇古怪的虚拟城,坐在公共飞行器上俯瞰整个星城的景色,他开心地拍打着玻璃悬窗,就像小时候妈妈第一次把我领进星穹城一样。
我在星穹城偶遇了海因曼夫人。
时隔数年,海因曼夫人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样忧郁苍白,一双郁郁寡欢又温和厌倦的眼睛。
我在英雄纪念广场遇见她,那天她正好去纪念塔吊唁亡夫,我怔了片刻,走过去对她行礼,喊了一声海因曼夫人。
她看见我,眼睛微微发亮,牵住了我的手——海因曼夫人还记得我,记得我的名字,有着栗色卷卷长发的小霓娜已经长成了年轻安静的姑娘。
海因曼夫人对社交并不感兴趣,花园变成了她生活唯一的乐趣,这时我才知道她珍视并花费重金培育这片花园的原因,昔年追随亡夫踏遍了帝国许多遥远而神奇的星球,夫妻俩闲暇时间收集了许多喜欢的生物样本,最后在星穹城复活了见证过去时光的温室花园。
我在花园里度过的那些愉快的日子也成为她回忆的一部分,后来我每隔一段时间去拜访海因曼夫人,陪她坐在花园里聊天。
我去的次数不算频繁,每年固定几次,早上搭乘第一班交通飞船赶到星穹城,固定时间敲响大门,固定时间离开,海因曼家的机器人管家虽然已经迭代,但并未删除我的信息,记录了我的拜访日期,每次都贴心地等待我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