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漓想起那日自己杀了几个尾随的刺客后,听到远方重物落地之声,走过去见到眼前的少年时,少年一身铠甲已被鲜血染红,脸也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无色,给少年喂了一颗随身带的药丸后,忙抱着人骑上马向医馆奔去。
直到城里的大夫给夏玉拔了箭头,换上药包扎好以后,墨清漓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与这少年无亲无故,为何要平白救一个将死之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人带到了自己在此地山中的居所。
回到屋内,墨清漓给少年换衣服时,发现虽沾染了大片血迹,凝固以后泛黑,但还是能够辨出,少年身上穿戴配饰之物,皆是宫中贡品,而此时会以一身小将打扮出现在黎州的贵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之后便陷入昏迷,期间一直发着低烧,有时轻轻梦呓,反反复复,过了三日方才彻底清醒。
只是墨清漓不曾想过,夏朝的皇太孙,竟是如此一个干净纯洁的男孩子。或许只是城府深,藏得好罢了,墨清漓揣测。
但是这城府深的小皇子,倒是真的好伺候,连着喝了一个多月的清粥也不曾抱怨一句。
家底都快被你吃穷了,拿什么赔我?
墨清漓想着夏灵均应当可以吃一些油荤的东西了,去城里酒楼多买了一些饭菜和点心。
午饭时,将饭菜取出来热了热,一份人参鸡汤,一份八宝鸭,一份红烧肉,还有两三样小菜,整整齐齐地摆在夏灵均屋里的小桌上。
墨清漓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夏灵均在看到这些饭菜时眼底放出的精光,看来平日里自己真的苛待了这娇生惯养的小皇子了。
“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吃慢点。”墨清漓看着吃得太快,没有细嚼的夏灵均,皱眉提醒道。
唔~好”嘴里塞满肉的夏灵均含糊不清地答应着。
饱食一顿的夏灵均心满意足,撑得不顾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
把桌子收拾好的墨清漓走到夏灵均前方,挡住了他的视线。笑道,“看来我平日真的是苛待你了。”
“没有,是我给墨兄添麻烦了,再说,墨兄煮的白粥,熬的鸡汤也是不差的。”
“真的不差?说实话”墨清漓逗笑道。
“唔……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夏玉灵均抬头看他小声说道,“喝完这一个月清粥清汤,我这嘴里都淡得快尝不出味来了……而且”夏灵均停顿了一下。
“而且什么?”墨清漓是笑着问的。
夏灵均胆子大了起来“而且你熬的鸡汤都没去腥味,有时候白粥还糊掉了”衬托得酒楼厨师手艺尤其出挑。
“好,还有别的吗?”看上去还是没有在生气。
“我这寄人篱下的处境怎么好意思提要求给人添麻烦。”见墨清漓还是一副笑语盈盈的样子,开始蹬鼻子上脸准备挑刺了。
“还有那床,也太硬了,床单和被子也不够软和。”夏灵均又拿起桌上的竹制茶杯,递给墨清漓看“这个茶杯上小毛刺,你看,都划到我手了。”
墨清漓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又一把拉过夏灵均拿杯子的右手,修长白嫩没一点茧子,虎口处确实有一处细微划痕,感叹这孩子是真娇贵呀。
夏灵均手被墨清漓牵着,眼睛又巡视屋中一圈,发现屋中陈设实在过于简单,突然间福临心至,小心翼翼问“我白吃白住这么多天,是不是该给你钱呀?”
“是呀,我好不容易攒的家底都快被你吃穷了”墨清漓笑得开心极了。
“不过殿下,我救下你时,你身上可没钱呀”墨清漓还拉着他的手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人又凑近了些,俯身在夏灵均耳边道“你拿什么赔我?”
夏灵均把手抽出来,端坐着很认真地思考起来,该如何赔钱的事情。
在黎州此处确实不认识什么人,军营之中定是有人想要害自己,那日将自己送出军营的少卫将军所作所为,不是脑子不好就是存心害自己,当日情况紧急,稀里糊涂就被带上马背离开了。
自己带来的随行侍卫又陷入缠斗分身乏术,不过他们有这么弱吗?当日驻扎的营地的人手是黎州州府将军麾下的士兵,一个个面对敌军毫无反抗之力。这驻守黎州的州府将军和那少卫将军?怕不是已被人收买了吧?少卫将军好像是姓赵?赵……三皇叔母妃姓赵!
“墨兄,外面战事如何?”孩子反应是慢了点,也是因为这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过去一个月了才想起来问。
“终于想起来问啦?”夏灵均这反应给墨清漓看乐了,不紧不慢地坐下,用刚刚从夏灵均手中拿过来的杯子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这一仗……”
“结果如何?”夏灵均急道。
“夏军应当是赢了吧?半月前黎州城百姓就在大肆庆祝打胜仗了。不过具体情况如何,我一个隐居山野的闲人,可就打听不到了。”
“墨兄,你可一点也不像不问世事的山野闲人,你连我名字是瞎编的都知道。”夏灵均翻了个白眼。
“殿下,夏是国姓,下次瞎编的时候注意点。”
“原来如此,那以后我姓墨了。墨玉,好名字!”孩子虽然是个反应迟钝又单纯的傻孩子,但也是个知错就改,肯听人话的好孩子。
“怎么,你想进我家族谱?”墨清漓逗小孩逗得很开心。
“墨兄,你对当日战场的事情,知道多少?”夏灵均没有接他上一句话。
“一概不知。”这是实话,他就是路过顺便打了个架救了个人。
“那我说给你听。”夏灵均其实是个话痨,心里憋不住事,就是那种有点警惕,但对方一旦对他好点就感动得掏心掏肺,巴不得把过往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内心敏感但又极易产生依赖感,被浸润在蜜罐里长大的单纯少年。
“事发前几日南将军,就是这次带兵的主将,接到一个情报,具体内容是啥我也不知道,就带着部分大军去拦截魏军了。后来,留守军中的几个卫队长被调走说是押运粮草……再然后军中所剩人员,最后我就被稀里糊涂地送出了军营……”
夏灵均自己回忆着,越想越不对劲,这怎么每一个人听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有没有可能,当日来袭的,根本不是魏军?”魏军不是早就都被打退了吗?
“那些追你的人,确实不像军队里的。”哪些人明显跟自己同行。“下手非常恨,目标明确,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那……墨兄你救我,可有受伤?”夏灵均听到此,立马抬起头看向墨清漓,满眼都是关心急切,眼神纯净,像遥远家乡的那一汪清澈泉水。
墨清漓原本想逗逗他,说自己为救他身负重伤,看见这双眼睛,话到嘴边又放下了,停了一下,才轻轻道“放心,我没事。”
“我们去颍州吧,我有认识的人,他们能给你钱。”突然就跳回了还钱的事情,彰显得就是一个不忘初心的好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