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佑正埋首在书案前,书案上整齐堆放着一摞摞的文书折子。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温润清瘦的脸,那双眼睛明亮如朝阳,却又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深浅。
老八与齐佑目光一对上,情不自禁垂下了眼睑,与十四上前请安。
齐佑颔首还礼,招呼着他们坐。得高与桂和上茶后悄声退出,顺手带上了门。
齐佑没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宣两人前来所为何事,他不动声色将两人的反应瞧在了眼里,微笑着说道:“八弟,十四弟,这件差使就交给你们了。”
自从老八一系落败以来,几乎没什么事情做。齐佑知道他们两人突然被安排了差使,除了惊喜之外,还有惊吓,生怕是陷阱。
齐佑仔细说了自己的要求:“你们定当知晓,内务府的贪腐之风,已经到了不能不改的地步。至于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为何多年屡禁不止,八弟你领着十四弟,一起将此事厘清楚。并且做出切实可行的改善措施。”
查贪腐是得罪人的差使,老八暗自苦笑。他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哪有好事能落到他的头上。
十四没按耐住,不假思索说道:“太子爷,我性子直,就直接了当说了吧。太子爷指派给我与八哥的差使,我们只怕做不好。内务府那
些人,可不好弄啊。牵一发而动全身,究竟要如何查,查到什么地步,还请太子爷明示。”
齐佑靠在椅背里,双手搭在身前,闲闲道:“十四弟这个问题提得好。在说正事之前,我先要讲讲自己的想法,你姑且听一听。一般来说,说自己性子直的,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不那么中听,是在给对方提个醒。暗示对方若是听得不舒服了,请别怪罪,一切皆因为其人本性如此。若是听话之人计较,就是那人心胸狭窄。十四弟,你可觉着是这样的道理?”
十四神色不自在起来,身子在椅子里动了动,讪讪辩解道:“我本来就性子直。”
齐佑盯着十四,不疾不徐道:“性子直,不是乱说话的理由。对方为何要原谅你的直性子呢?是因为不敢反驳,不得不原谅你;还是因为你觉着对方得罪得起,故而耍些嘴皮子功夫,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老八楞在了那里,十四更是涨红了脸。他欲辩解,却又实在辩无可辩,起身就要赔罪。
齐佑摆了摆手,“坐吧。我不用磕头赔罪那一套。”
十四僵硬地坐了回去,耷拉着脑袋,懊恼而恼怒,暗自腹诽齐佑的咄咄逼人。
齐佑无视十四的情绪,他不是康熙,不是十四的爹,懒得担负教导之责。为了以后两人能顺利相处,少听他的废话,就多说了几句。
“我的建议是,你以后说话之前,先三思再三思。如
果你自己都觉着是伤人骂人的话,就不要说出去。若是你觉着冲的话,更要掂量掂量。将话说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十四窘迫不已,呼吸都急促了,终于忍无可忍,梗着脖子说道:“太子爷教训得是。我的话是说得冲了些,可这都是事实。太子爷,您说说看,我与八哥,能如何去当这个差?”
齐佑神色一下淡了几分,十四不受控制心神微凛,坐立难安,头皮发紧。
“说实话,以我对你以前的了解,也觉着你当不好这个差使。”齐佑很不客气,直接表明了观点。
这一下,十四除了发虚,还多了层难堪。
齐佑沉声道:“首先,你要当什么差?可是想要不花任何力气,就能功勋卓著的差使?再次,我清楚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与建议,让你与八弟先去内务府摸底,探一探里面的究竟。你连动都没动,就先否定了,叫嚷着不行。究竟行不行,至少得你先得去了解,知道何处不行,提出来才有说服力。”
他转头看向垂眸不语的老八,径直吩咐道:“这件事由你负责,我就不与他多说了。你可有什么问题?”
老八嘴张了张,终是老实应了,与白着脸的十四一并告退。
齐佑望着两人走出去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果然,过了没两天,两人一起再次找了上门,向齐佑诉苦,痛陈了一翻在中间遇到的困难。
比如内务府的人有多滑
头,账本混乱,而且一团烂账,压根儿查不清楚等等。
齐佑为了不浪费时间,干脆直接对老八说道:“上次我问你,可有什么问题,你却什么都没有提。内务府的人滑头,账乱不清,这是人人皆知的问题。你们耗费了两天,才弄清楚这点。若你们是官员或者朝臣,在官员考评上,我会给你们打个下。”
老八被齐佑毫不留情的话,说得面红耳赤,羞愧地垂着头,一声不吭。
朝臣官员的考核,齐佑做太子之后,进行了全面的改动。关于经济民生等各方面,都有具体而细致的量化标准。
一到五分,全部做到打五分,没完全做到则打四分,逐渐往下。
最后计算总分,三分以下是下,三分是合格,四分是良,最优是五分。迄今为止,尚未有官员能得到五分。
此种考核方式一出,官员想要官官相护,凭着关系升迁的,除非康熙直接钦点。或者,他们虚报成绩。
如今康熙几乎不管事,关系硬到能直达天听的,微乎其微。至于虚报,在当地的治安案件上,可以含混一些。但治安案件,在考核中比重非常低,他们瞒报没多大用处。
其他如经济民生,直接关系到赋税。想要吹嘘,就要拿出真金白银来向朝廷纳税。要多纳税替自己买个优良,他们得自己出钱。另外的方式是,冒着下大狱的风险,向百姓强行摊派。
吹嘘也有制约,户部可不是吃
素的。在齐佑的监督下,户部对各地的土地,以及铺子等商税了若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