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齐佑安慰他不要担心其他官员,他真不是信口开河。若不是留有后手,就是料事如神。
让曹家与阿山这两个天子心腹去斗,由他们亲手处理自己的下属亲信。
齐佑这一手,实在是太妙了。李光地感到痛快淋漓,恨不得大饮几杯。
齐佑对曹寅说道:“他们吐出来的银子,你要清点好,做好账。”
曹寅没了别的办法,闷声说道:“王爷,若是他们不愿意给,估计要耗费些功夫,还请王爷耐心等待。”
齐佑不以为意地道:
“无妨,能收到多少是多少。不给的,就按照律法处置。”
曹寅愣住,点头应是。犹豫了下,说道:“王爷,此次涉及到的官员实在太多,若全部按照律法处置,得有朝廷那边的旨意。还有,若将他们都抓了起来,衙门就得空了。”
这倒是,当官的都抓完了,衙门岂不是没了人当差。李光地一听,跟着看向了齐佑,眼含担忧。
齐佑淡淡地道:“竖起招兵买马旗,自有当兵吃粮人。当年的万历帝,可是几十年不上朝,衙门里也没人当差。如今不过空缺几天而已,还能替朝廷省不少俸禄。”
说多错多,反正主意不是他拿,出事有齐佑担着。加上曹家也在里面,曹寅不敢再说话了,起身告退。
李光地等曹寅一走出门,就迫不及待问道:“王爷,您真打算将犯事儿的都拿下了?他们要是联手起来,恐皇上也不会答应啊!”
齐佑笑着问道:“李大人,今年刚科考完,你管着吏部,应当比谁都清楚,京城已经有多少人等着派官吧。”
李光地猛然瞪大了眼,他怎么没想到这点!
如今朝廷衙门的现状是,不缺官员,只缺官职!
虽是如此,李光地一想到他们都没做过官,还是忧心忡忡说道:“京城等着候官的虽多,从县令做起还好,一下派到了知府等位置上,他们能做好吗?”
齐佑脸上的笑意更甚,带着几分调侃,问道:“李大人,一出
仕就做到知府知州的,比比皆是啊。你看曹寅以及阿山的履历,他们都能做好,其他考过科举的,有何处不行呢?反正都是先做人,再做事。论写折子,公函,让他们不用师爷随从代劳,亲自动手,与这群人读书人比,他们肯定比不过。”
无论是阿山还是曹寅,两人都未曾考过科举,却不耽误他们平步青云。
如今衙门的职权就那几样,读书,教化,治安,收税。至于本地的发展,基建等各种事情,不在他们的考核范围内。
能考过科举出仕的,至少在写公函,按照律令规矩做事上,比起写八股文简单太多了。
齐佑说得还客气了些,做官先做人。做人并非易事,得做到上面有人。最好能直达天听,做到了康熙的心腹,就能位极人臣。
李光地想到权臣们的履历,他拼了一辈子,起落沉浮,自认为还算官运亨通。一旦与之相比,着实差得太远。
思及此,李光地神色黯然,说道:“是我想左了。”
沉默了下,齐佑说道:“李大人,吏部那边事务繁忙,京城的考生还等着你。你收拾一下,押送一部分税银回京。考生们估计已等得不耐烦了,你回去好生与他们说,告诉他们扬州这边的实情。顺道给他们醒醒神,让他们要好好当官,当好官。”
李光地呆了呆,猛然吃惊地看向齐佑,迎着他平静无波的目光,又缓缓垂下了头。
也是,齐佑
从不打诳语,做一步,何止往前看了三步。他定是预料到康熙为了稳定,不会让江南官场闹得不可开交,更不会让衙门空置。
只读书人以及候官的人,却巴不得所有的官位都空出来。
一旦他们知道扬州乃至江南的官员贪腐,能空出如此多的位置,还是肥差。康熙不处置,他们马上会闹起来。
江南一带乃是富庶之地,朝廷上下,不知多少官员盯着。加上他们推波助澜,康熙不同意也得同意。
李光地沉吟了下,终是叹息一声,说道:“我惟愿,过几年之后,他们还记得当初的那份热忱。”
齐佑没有回答,也无法作答。
只靠着道德远远不够,法制的重要性就在于此。
在眼下讲法制,就等于讲笑话。
康熙作为君王,高度集权,是他带头,将大清可怜的法律框架打得稀烂。
李光地感慨的是,哪怕江南换了一波官员,过两年又回故态复萌。
体制如此,换汤不换药。
齐佑灰心了下,很快就又打起了精神。
盐税一改,户部有了钱,官员加俸禄的事情就很快能执行,高薪养廉。
待到回京之后,将火耗之事搞定。官员少摊派,他们少了犯罪的理由,百姓得益。
这边,李光地刚离开扬州没几日,齐佑正在拟定重新发放盐票。康熙比犯事官员履历加起来还厚的急信,来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