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佑笑道:“无妨,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要嫌弃臭,就甭吃饭了。”
林义诚赶紧在前面领路,夏师爷一脸佩服,感慨不已。他亦不再多说,忙跑在前面,唤了个玩耍的小童,让他去喊在地里忙的林大牛。
几人到了林大牛家门前的道上,他一腿泥,打着赤脚从田里跑了回来,上前请安打招呼。
齐佑打量着林大牛,他如以前那样寡言少语,只脸上多了几分人气,比以前壮实了些。
见林大牛转头就要领着他们去地里头察看,齐佑忙道:“不急,傍晚凉,你先去将腿上的泥洗一洗,穿上鞋再说。”
林大牛顿了下,他知晓齐佑的个性,照着吩咐
去洗干净了腿,穿上了双半旧的布鞋,挑了个担子出来。
林义诚凑上前一闻,立刻屏住了呼吸,退到一旁深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说道:“还真是臭。不过,这可是好东西啊。”
齐佑也闻道了刺鼻的臭味,蒙住口鼻凑上前一看,桶里是腐烂掉的树枝树叶,好似还有粪尿等东西。
林大牛忙闪开了些,一如既往言简意赅,说道:“桶里是尿,马粪,糠,紫穗槐沤在了一起。”
齐佑不懂这些,听得有点儿懵,林义诚赶紧补充解释道:“紫穗槐这东西生得到处都是,林义诚采了些来编藤框。说起来也巧,编好藤框之后,他就随手收到了桶里。桶里原本装了糠,他一时给忘了,加上忙碌,屋子里温暖,等到几日之后去看,里面已经烂了。他多节省的人啊,舍不得扔,就填补了些粪尿,准备拿去浇小麦。当时他多了个心眼,只浇了一小块。哪曾想,那一块小麦,硬是茂盛了些许。”
齐佑立刻来了兴趣,说道:“走,去看看。”
到了小麦地,近看没多大区别,离得远了些看,明显看到角落的一块,比其他地方的要翠绿茁壮一些。两边一比较,泾渭分明。
齐佑不懂其中的原理,猜测是几种东西混在一起后,发酵产生了反应,变成了上好的肥料。
紫穗槐这种东西到处都是,糠却不可多得。吃糠咽菜可不是句形容,糠别说拿来养猪,遇到荒
年没饭吃时,糠已经是上好的粮食,总比观音土强。
一旦此法被证实,糠的价钱会大涨不说,紫穗槐估计得被采绝种。
齐佑见林大牛拿着粪勺要去浇旁边的小麦,忙拦住了,说道:“林师傅,这样吧,你桶里的东西先留着。这些肥料珍贵得很,你拿来用到水稻田里,划一小块出来做对比。”
林大牛对齐佑言听计从,二话不说放下了粪勺。
齐佑沉吟了下,说道:“今年你的地,拿来试验结果收成不好,租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都免了。增收的部分,我也不要,都是奖励你的。”
林大牛不善言辞,一听就急了,结结巴巴说道:“七爷,奴才都是托七爷的福。。。。。”
齐佑摆了摆手,说道:“这都是你应得的,我也不是在施恩,你别觉着问心有愧。”
林大牛垂头应了声,心里颇不是滋味,沸腾翻滚着。
想起以前过的日子,再比照着如今,虽说照样得节衣缩食,可心里踏实,胸脯能挺直了。
他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总觉着自己活得堂堂正正,有人把他当做人看了。
齐佑思索了下,说道:“糠不易得,你再寻一下其他的东西混在一起沤。也不能只顾着紫穗槐这种东西用,再看看别的荆条,草木什么的。我也不懂,反正你去找易得的,多寻几种吧。沤的时候密封上,沤得会快一点。”
他简单解释了下发酵的原理,“就好比做馒头
一样,盖上布放在温暖的地方保温,面醒得快。”
林大牛听懂了,忙一一点头。林义诚瞧着桶里臭气熏天的粪肥,再想到松软的馒头,眼角抽搐着,心里暗自嘀咕:“晚上还是改成吃米饭吧。”
齐佑说道:“用什么沤出来的,浇灌了哪块地,你都记好,到时候那种最肥,最简便易得,就用哪种。一旦证实真取得了成效,弄出了名堂,我去帮你报给工部,给你请赏!”
林大牛彻底怔住。
齐佑早先就说了,说是种地种出了名堂,得了奖赏的话,就可以脱籍。
林大牛眼泪一下流了出来,他记不清多年没有流过泪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就那么傻呆呆站着,激动得泪流满面,却毫无所觉。
林义诚是一路看着他们这群包衣奴才如何有了今天的日子,看到林大牛流泪,跟着酸涩不已。
走上前,林义诚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大牛,你还傻着作甚,赶紧把你的臭宝贝收起来。你可得好好干,干他个名堂出来。说不定啊,以后你就是大清鼎鼎大名的粪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