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佑的院子在寅时初准时亮起了灯。
达春脸上的横肉耷拉在嘴角,努力睁大着肿泡眼,趴在窗户边,阴森森偷窥着齐佑院子的动静。
直到院子的灯熄灭,达春猛然挥舞着短胖胳膊,压低声音,狰狞地对贴身心腹二黑说道:“快,快跟上去,看是不是真走了!”
二黑忙猫着腰,鬼鬼祟祟跑了出去。没一会跑了回来,达春急不可耐问道:“如何?可走了?”
二黑连汗都来不及擦,忙回道:“老爷,七爷走了,小的亲眼看到七爷的马车出了门,得高与桂和亲自驾的车。”
压在身上的无形巨石被搬开,达春缓缓直起了腰,人好像一下被拔高不少,连骨骼都喀嚓作响。
“哈哈哈哈,走了就好!”达春仰天狞笑,眼中凶光毕露:“走了就好!可惜啊,走了就甭想再回来,还没能送您一程呢,我的七爷!哈哈哈哈!”
二黑赔笑,犹豫了下,斗着胆子说道:“老爷,那个西洋人还在,只怕。。。。。。”
“蠢货!”达春一巴掌抽到二黑的脸上。
二黑被抽得眼冒金星,半边脸都麻了,不敢喊痛,噗通跪地赔罪:“老爷恕罪,老爷恕罪,都是小的糊涂!”
达春恶狠狠一脚踢过去,二黑被踢了个仰倒,捂着胸口,半晌都没能缓过气。
“蠢货,蠢不可及!”达春平生最恨有人扫兴,也最讨厌蠢货。
好
不容易才将齐佑这个瘟神送走,他能重新扬眉吐气,做他的土皇帝,二黑居然敢在这个关头上来触霉头。
不过,达春还是很愿意教导一二,不屑地斜着二黑,“读书人有句话,不叫什么的猪。。。。。。”
算了,达春不懂读书人酸溜溜那些话。再说,读书人又如何,如林义诚那般的,读了一辈子书,哪怕当了县令老爷,在顺义的地盘上,还不是得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叫声爷。
想到林义诚,达春眼神狠毒闪动。这个虚伪的狗官,趁着他虎落平阳,上赶着去巴结一个瘸子。
等到收拾完那些贱奴,下一个就轮到他。他那个干爹的位置,早就有人等不急了。
“不过一个西洋人而已,来我大清讨口饭吃,就凭他说话连舌头都捋不清,难道敢管到我们旗人头上来!真是死都不知如何死,这又是洋又是海的,离得十万八千里,魂魄都回不了家乡。”
达春一想到齐佑离开,就控制不住想仰天大笑,终于走了啊!
欺负他一个达春没事,他心胸宽广不计较,还有那么多贵人都看着呢,贵人们可不是好惹的。
“去给爷拿饭来,今儿个可是好日子,得好生庆贺,将本爷存着的好酒取一坛来吧。呵呵,那些贱奴,呵呵!”达春阴恻恻笑着,咬牙切齿下令。
他不怕他们反,就怕他们不反。
二黑艰难地爬起身,腰都快弯到了地里,再也不敢多
话,连滚带爬跑去传饭拿酒。
达春酒足饭饱之后,正准备出门,二黑惊恐地跑了上前,远远站着,战战兢兢说道:“老爷,三少爷他。。。。。”
“颚鲁怎么了?”达春听到宝贝儿子,酒醒了大半,眼一瞪怒道:“你既然不会说话,这舌头要来做什么,还不如切下来下酒!”
二黑一听,瞬间头皮直发麻。
达春不是说笑,他真割过包衣奴才的舌头。二黑眼前浮现出那人满嘴满身血的模样,抖若筛糠,结结巴巴说道:“三少爷他被人欺负了,在那儿哭呢。”
这还了得!
达春一听,登时怒目圆睁,“去叫人,带上人,全都叫上。今儿个老子要见血,拿贱奴的人头来点天灯!”
外面全乱了。
颚鲁自从被齐佑收拾过一次之后,就吓破了胆,龟缩在屋子里不敢出门,成天哼哼唧唧哭。
在屋子里养病,颚鲁养得比以前还要白白胖胖。在屋子里关着始终无聊,而且不能像以前那样趾高气扬,被下人拥簇着出行,憋得他几乎都快疯了。
早上睡到天亮起来,听伺候的人说齐佑离开了顺义,达春在喝酒庆贺,顿时喜得都找不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