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佑说道:“烫样费钱费力,绘图同样清晰易懂。图纸上注明了,衙门为何要修成这种式样。着重强调台基,斗拱,榫卯,目的是为了防震。直隶蓟县的独乐寺,经历过多次地动,
依然屹立不倒。菩萨慈悲,众生平等,总不至于独乐寺如此,得多看多学多思。”
林义诚心悦诚服,看着详尽的用材单,随附的图纸,爱不释手。
夏师爷想得多了些,思索了会,说道:“七爷,这份折子实在是太惹眼,一旦开了先河,以后其他人做事就难了。在下担心这份折子,只怕会折在工部。”
齐佑淡淡地说道:“他们不敢。因为我在顺义,这份折子,会随着我给汗阿玛的信一起递回去。说起来,我好久没有给汗阿玛写信了。”
夏师爷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皇上接到七爷的信,再加上庄稼丰收,肯定龙心大悦,七爷这个时机选得真是好。”
齐佑但笑不语,并未多加解释。
他并未特意选在粮食丰收的时机让康熙开心,而是等到包衣奴才所有的房子都修好之后,才写信给康熙,仔细交待庄子里的实际情形。
如达春这种混账透顶的豪奴屡见不鲜,康熙知晓后,哪怕达春背后的势力再大,不过是个奴才,随手就处置了。
达春的下场,莫过于或砍头,或流放,或罚没为包衣奴才,家产被没收。
看坏人伏诛最为大快人心,爽过之后,事情本身却没得到一点改善,问题仍在。
抄走罚没的家产,不过转到了另一人手上。
水渠照样堵着,包衣奴才照样住在窝棚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齐佑先将达春吃进去的,
让他吐出来一部分,补给了包衣奴才们。
齐佑知晓所谓的大局观,但他无法闭上眼,无视眼前的苦难。
虽暂时无法改变奴隶制,但他见到了这群人。他必须做点什么,护着他们一二,让他们活出点人样。
齐佑笑了起来,看着兴奋的林义诚与夏师爷,问道:“你们开创了请款修缮的先河,定能在史书上留个只言片语,是不是很兴奋?”
林义诚猛地点头,激动地说道:“下官的喜悦之情,实在是无法言表。都托七爷的福,一切都是七爷的手笔,下官万万不敢居功。”
齐佑笑眯眯说道:“我说过送你上青云,你递上的折子,就算是你的功劳。”
林义诚忙起身谢恩,齐佑笑容更甚:“先别谢我。还要修城墙呢。”
夏师爷反应快些,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齐佑打量着两人,笑眯眯说道:“以后都得照着这个来,城墙要如何修,需要多少人工,如何坚固,需得详尽详实。只会写文章,写公函,可能再也行不通了。”
林义诚彻底呆住,夏师爷更是满头大汗。
这份青云梯,不是那么好爬。做官先做人,除此之外,必须得有真才实学,实干的本事。
河道年年修,户部银子没少给,照样三五两年决堤。修河道的官员,有因此被砍头抄家的,却挡不住后来的官员前赴后继,想捞这份肥差火热的心。
财帛太动人心。
夏师爷只感到口干舌燥,一颗
心都快跳出了胸腔。
齐佑这份看似轻描淡写的折子,说不定会改变科举,以及官员选拔标准,朝堂上下格局。
仅能考中科举远不够,比如连算学都没学好,却担着工部户部差使的那群官员,该要坐立不稳了。
夏师爷惨白着脸,担忧地说道:“七爷,您。。。。。”
齐佑朝他温和地说道:“只管做对的事,莫问前程。你们,还愿意将这份折子递上去吗?”
林义诚红着眼眶,斩钉截铁地说道:“哪怕肝脑涂地,下官亦在所不惜。”
夏师爷难得高看了林义诚一眼,跟着沉声说道:“能跟随在七爷左右,是在下的荣幸。”
齐佑笑了起来,说道:“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林县令,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哦,喏,我给你留了份如何制表的样式,你拿回去学吧。算学,水利,如何修桥铺路,你得赶紧学起来。若你实在学不会,一定要找出懂的人,虚心学习,别擅自去碰自己不懂的领域。”
林义诚接过齐佑递来的纸,看到上面格子线条,以及琳琅满目的项目,欲哭无泪。
学这些,比读书时写文章还要难上百倍。他辛辛苦苦方考中同进士侯到官,如今还得苦读书。
夏师爷凑过去一看,满脸的幸灾乐祸,“嘿嘿,东家,就当做是蒙童启蒙,从头到尾学起吧。”
齐佑见将官员卷了起来,深藏功与名。
信与折子递上去之后,第三天,齐佑就接到了康
熙的旨意。
打开康熙的亲笔信一看,齐佑脸色大变,放下信,心情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