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迟敷衍说：&ldo;还早，以后再说。&rdo;热心肠的阿姨们却起劲了：&ldo;不早了，早点谈，早点结婚，早点生小孩，人就早点安定下来，不是很好吗？哎，你不要笑，我认真地跟你讲，我单位有个同事的女儿，不错的，人家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在外企当白领，小女生我见过的，文文静静，就是个子不高，认识认识看看吧，说不定缘分就到了。&rdo;做媒是个这个年龄段的女人的共同爱好。一时间七嘴八舌相应一片。严俨在一阵叽叽喳喳里仔细竖起耳朵听，才听到魏迟苦苦求饶的声音：&ldo;当我怕你们了，我真的还不想谈。&rdo;谁都不信：&ldo;人家说害羞我们相信，你魏迟害什么羞？你小时候光着屁股被你外婆用扫帚从楼上追到楼下，我们又不是没看见过。&rdo;连店里的伙计们都笑了，魏迟的语气里满满都是无奈：&ldo;我有喜欢的人了。&rdo;奶糖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底，严俨靠着墙，觉得整个心脏都停止了跳动。&ldo;骗人。前天我还听你舅妈说，在给你介绍相亲。小鬼头，从小没有半句真话。&rdo;立刻就有知情人跳出来揭穿。严俨不用探头窥视都能想象得出魏迟此刻的表情。生活在一个充满熟人的社区总有这样的坏处，一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传得风风雨雨，人尽皆知。&ldo;那是她非要给我介绍的。&rdo;魏迟急切地撇清，&ldo;我跟她说了，我不愿意……&rdo;阿姨们喝着奶茶磕着瓜子，眉飞色舞得像在看琼瑶家的男主角深情告白。&ldo;她说，对方是她上司介绍的，她不能推掉。&rdo;风&ldo;呼啦啦&rdo;地吹，下着冬雨的天空飘起细小的雪花。魏迟仍旧一副可怜相地站在门边，大衣下摆被风吹得不停摆动。他改不了穿得少的毛病，大衣里头最多一件薄毛衣，黑框眼镜下的鼻头已然冻得发红。严俨转过身，走出里间，站到店堂最靠里的一张镜台前和他遥遥相望。素日神采飞扬的男子怀着无限的苦楚，他哀哀地看着严俨，眸光湿润，神情暗淡，满脸都是乞求。魏迟继续同阿姨们说着，视线却始终望着严俨：&ldo;我跟我舅妈说了好几次，对方催得紧，她也没办法。&rdo;没办法。严俨盯着脚底下团成一团的碎发，心里默默重复着。没办法，人情债这种东西，任谁都无法推却。魏迟跟他说过，舅妈是个好人。从小到大，除了外婆，就是舅妈对他最好。魏迟妈妈出国后，照顾外婆和魏迟的责任就始终由他的舅舅舅妈负担着，照顾老人，更要照看起一个三天不惹祸就浑身发痒的小混蛋。舅舅长年在外工作，只有节假日才回家，里里外外，全靠舅妈一个。衣服鞋袜、吃的用的，表弟有一份，就绝不会少了魏迟。表弟有的，他都有，甚至，表弟没有的，舅妈也会偷偷买给魏迟。下雨了，舅妈匆匆奔到学校给他送伞。发烧了，舅妈连夜带着他上医院。和表弟打架了，舅妈护着魏迟，不惜招来自己儿子的埋怨……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零零散散、琐琐碎碎，慢慢累积起来，就跟剪下的头发似的，成了触目惊心的一笔巨债。魏迟提起他的舅妈总是一脸动容。没办法，已经拖欠人家够多了，哪里还能再让人家为难。更何况，这是他无法拒绝的至亲。阿姨们早就转换了话题，奶茶在肆意的大笑里被消灭得一干二净。魏迟还没有走，两个人隔着一室的欢声笑语无声相望，像是站在了世界的两端。&ldo;进来洗个头吧，你头发都堆到脖子根了。&rdo;严俨率先开口，也不管他是否听见，便转身走进里间打开热水。水流哗哗而下，盖住了屋外的风声，也盖住了魏迟的脚步声。&ldo;严俨……&rdo;魏迟站在他身后唤他，声音仍旧包含着不可思议，还有些许惊愕过后的欣喜若狂。严俨依旧不回头，听着魏迟费劲的解释：&ldo;我舅妈说，见一次就好，就一次……&rdo;&ldo;那就去吧。&rdo;反正见一次也不会少块肉。&ldo;严俨……&rdo;他反反复复呢喃，气息擦着严俨的脸颊，说不出的歉意和深情，&ldo;回来吧，没有你我睡不着。&rdo;大笑着的阿姨们，只要有一位稍稍转过眼，就能看到里间里这一对相拥的青年。店堂里明亮的灯光与暗室里阴郁的昏沉鲜明对比，他箍着他的腰，像是要把他整个嵌进怀里。脸颊相贴，耳鬓厮磨，不用再枉费口舌，附在耳边低低一声唤&ldo;严俨&rdo;，就能让清俊卓然的理发师手脚酥软，止不住浑身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