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羽点头,复而又微微摇头:&ldo;多一个朋友总没有坏处。&rdo;怀里的小猫直起身,用毛茸茸的脸轻轻蹭他的下巴。叶青羽逗着猫,转脸望见唐无惑脸上那满满一脸愤懑,坐直身,道:&ldo;放心吧,我明白的。&rdo;&ldo;你总说你明白。&rdo;又是明白,其实他从未明白。唐无惑不满,冷静刚毅的面孔上一片阴霾。相识多年,叶青羽于唐无惑而言,不仅是知己,更仿佛兄弟。叹一口气,放开怀中的猫,叶青羽屈身靠后,倚着高高的椅背,直直对上他的眼:&ldo;我真的明白。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年,还有什么不明白?&rdo;及至话尾,音调已然低得无处可寻,幽幽然仿佛一缕叹息。可他的眼神却坚定,深沉如墨的眼瞳锐光毕现。唐无惑被他这从未有过的神色震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听得他徐徐说道:&ldo;今后,我还得在这照镜坊里一直住下去呀……&rdo;十分淡然的口吻,却是万分凄凉的意味。是的,一直住下去。对于喜好游逸猎奇的浪荡子而言,这里只是一个与他处截然不同的新奇所在,心血来潮时偶尔路过,偶尔驻足,偶尔同他成就一段萍水相逢相见恨晚的斯文佳话。可是,于叶青羽而言,照镜坊就是整个世界,这方小小的院落便是足足一生。&ldo;放心吧,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了。&rdo;唐无惑走时,仍是一脸的放心不下。这还哪里是那个沙场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猛少将军?叶青羽笑着对他如是说道,&ldo;兴许就再也不来了。&rdo;老人们说的话总是自有道理。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为人处世莫太完满,有时候,就连说话都要留三分余地。才刚送走唐无惑,适才提起的那个&ldo;再也不来&rdo;的人就真的又来了。叶青羽立在房檐下,看着依旧银冠玉带一身花团锦簇的温雅臣,禁不住哑然失笑。&ldo;我就说,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rdo;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近前,站在门前的台阶下,微微仰起头,仍是温柔亲切的模样。足足一月的隔阂疏离就轻而易举忘得了无痕迹。叶青羽维持着笑脸,看他身后的小厮进进出出,不停往院子里搬东西:&ldo;又去了什么有趣地方?&rdo;色彩鲜艳的骆驼摆件、面容怪异的杂耍陶俑、装饰着血红色宝石的金制酒杯……件件都是五色斑斓艳光闪烁,是他一贯嗜好的华丽夺目。&ldo;西域?&rdo;这样浓丽粗狂的风格不似中原所有。只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受得了风沙烈焰长途跋涉之苦吗?&ldo;怎样?西市那些胡商手里也没有这么好的。&rdo;温雅臣摆弄着指间硕大的猫眼石戒指,得意洋洋,&ldo;我爹带回来的。&rdo;前两日温将军班师回朝,这是圣上亲自下的手谕。信使马不停蹄一路疾驰而去,誓要大军星夜兼程而归。天下太平许久,如此急切调兵是极少有的事。将军回京之际,不但文武百官出城相迎,就连临江王与高相也双双现身,近些年还从未有过这般情景。再之前,京中上下早已传遍,当今陛下龙体违和,已经到了药石罔顾的地步,不过拖一天是一天罢了。天子病弱而储君未立,怎么看也是江山不稳社稷飘摇之象。此时遣兵入城,主将又是老臣之后、皇亲国戚,大有固守京畿安定人心之意。&ldo;温将军此番回城,必定十分忙碌了。&rdo;叶青羽揣测道。无论是何目的,手握重兵的温家眼下都是各家极力拉拢安抚的对象。&ldo;可不是?一天就来了好几拨,门槛都快被踏平了。&rdo;温雅臣将自己的戒指取下,戴在叶青羽手上翻看。叶青羽原就清瘦,手指也比他更细一些,粗大的戒指套在指间,宽松得可以打转。于是温雅臣饶有兴致地握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试戴,不知不觉,十指纠缠,指尖上俱是亲昵气息,&ldo;我爹叫我在一边陪客,那些老头尽说些有的没有的,朝里的那点事听着就没意思,为了一两个官位,来来去去地折腾,至于吗?&rdo;能上得金殿面得帝王的要职,在他眼里还抵不过一件异域玩物。这样的话,被哪个当官的听去都要气得呕血。生来就是贵戚之家的小小少爷,哪里知道宦海浮沉竭力求存的艰辛?&ldo;当真是太过了……&rdo;叶青羽再度惋惜。话未说完,手指倏然一烫,温雅臣执着他的手,低头落下一个吻:&ldo;不说这些了,想想就头疼。我跟你说些好玩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