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齐嘉天天一早去上朝就得到天黑才见得着人,回来后也没了从前的精神,埋头在书房里写写看看,比崔铭旭这个待考的士子还用功。崔铭旭玩笑说:&ldo;皇帝让你当丞相了?&rdo;齐嘉结结巴巴地答:&ldo;没,就是最近事儿挺多,挺忙。&rdo;一看他那双不停往地上瞟的眼睛就知道他撒谎。崔铭旭也不屑说破,反正就小傻子那点本事也干不了什么。没事时,一个人坐在桌前合着书胡思乱想,这个齐嘉,不通政务又没才学,没眼色没心机没机灵劲儿,紧张起来话也说不清,更别提什么巧舌如簧阿谀献媚了,怎么皇帝还这么喜欢把他往宫里召?犯什么糊涂了?于是,眼睛就瞄到了身边那个正埋头抄写的人身上,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能招皇帝喜欢的东西来。最近反而更见迟钝,他都看了他这么久了,他连头都不抬一下,放从前,早就别扭得想方设法往门外跑了。便走过去站在他身侧:&ldo;喂,你在写什么?&rdo;&ldo;吓!&rdo;齐嘉冷不丁被他在耳边一唤,背脊不由一挺,&ldo;没,没什么。&rdo;两手慌乱地抓起桌上的纸往书堆里塞:&ldo;我就……就练练字。&rdo;崔铭旭心中起疑,狐疑地往他藏在背后的手上看:&ldo;练字你藏什么?&rdo;&ldo;我……&rdo;齐嘉语塞,低下头思索了良久,正色道,&ldo;我答应了陛下的,绝不跟人说。&rdo;唇角抿成了一条线。不说就不说,他崔铭旭又不是跟他一样爱寻根问底。崔铭旭立了一会儿,没再追问,过两天闲聊的时候又提起:&ldo;现今北边有蛮子作乱,西边的月氏族对我朝虎视眈眈,南方年年开春都受水患所苦,还不知今年灾情如何。这位当今登基都三年了,未免……&rdo;再往下的话就有些大不敬了,崔铭旭正斟酌词句,一直笑呵呵的齐嘉却突然板起脸,打断了他:&ldo;北边蛮子作乱,陛下去年就派了秦老将军去讨伐,如今连连大捷。西边的月氏与我朝素来和睦,而今不过有几分可疑行迹罢了。北方战事吃重之际,南方又有水患,为何非要为了什么天朝国威就兴师征讨,使百姓更多一份税赋?&rdo;齐嘉两眼注视着崔铭旭,咽了口口水,继续道:&ldo;先帝临朝四十年,殚精竭虑才开了这中兴之世,陛下登基才三年有余,怎能与先帝四十年的功绩相比?&rdo;崔铭旭不过是存了一份试探之心,想不到齐嘉却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言辞流利得不似平时说话,维护之意显而易见。一惊之下,反而哑口无言。半晌方尴尬地说道:&ldo;说说而已,你急什么?&rdo;齐嘉撇开脸,道:&ldo;陛下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rdo;b崔铭旭的笑僵在了脸上,这是齐嘉候着自己来看,凭白跟着一起跑来正堂凑什么热闹?还是做贼一样地站在帘子后。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坐在书房里也是胡思乱想,看什么都烦心,非要跑来这里站着才算安生。崔铭旭用手指微微挑开帘子看,许久不见,那个于简之还是一副穷酸相,瘦骨伶仃的,一件被雨水打湿的长衫罩在身上,好似是用竹竿子挑着似的,就这模样,下下辈子也别指望做状元了,切。齐嘉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听到齐嘉叫他&ldo;简之&rdo;,崔铭旭没来由打了个哆嗦。他们两个在堂上那一句我一句说得畅快,小傻子几番笑得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崔铭旭站在内室的帘子后竖起耳朵听,发现小傻子跟于简之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的,神态轻松兴奋,不像在自己跟前,畏缩而谨慎,说一句话会侧着头想大半天。不问他一句,他就站在你身边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