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齐大人还有事?&rdo;崔铭旭见他终于不再说话,可手还牢牢牵着他的衣袖,依旧走不脱。&ldo;我……那个……&rdo;齐嘉被他一问,浑身一震,远游的神智又被吓了回来。见崔铭旭两眼盯着自己拖着他衣袖的手,暗自咽下一口唾沫,反而攥紧手指握得更紧。&ldo;你……&rdo;远处又有鸣锣开道之声传来,也不知是不是他大哥,偏偏眼前的傻子还拽着他迟迟不肯松手,崔铭旭心中着急,用劲想把衣袖往回来。没想到,他这一拉,张口闭口了半天也不说话的齐嘉也急了,只涨红着脸&ldo;你、你……我、我……&rdo;地怎么也不肯松手。&ldo;有话就说!&rdo;就这么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实在不成体统,崔铭旭索性站住了脚,怒声喝道,&ldo;你哑了?不会说话了?是不是还缺什么药?&rdo;&ldo;没……不、不缺药。&rdo;齐嘉见他生气,忙垂了眼,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话越发说不清楚,&ldo;就是……就是……&rdo;&ldo;说!&rdo;&ldo;那个……&rdo;头还低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小心翼翼地抬起来看他,看了一眼又赶忙做贼似地缩了回去,&ldo;我以后能不能再去找你?没、没别的事。我就想让你教教我,怎、怎么做学问……&rdo;声音快淹没在了小贩们的叫卖声里,崔铭旭弯下腰贴近他,竖起耳朵才听了个大概。毫不犹豫地想要一口回绝,笑话,救了他一次已经算是他命大,若是让怀璟客秋他们和书院里那群知道他和这个傻头傻脑地齐嘉有来往,他崔铭旭今后还有什么脸面?拒绝的话语冲到了嘴边,看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可怜巴巴得好似路边被人遗弃的小狗,视线落到他被咬得通红的唇上,湿润的,粉嫩的,不堪摧折。那些话就鬼使神差地吞了回去,哽得喉咙生疼,他崔铭旭高贵的头颅就鬼使神差地点了下来,鬼使神差。&ldo;真的?&rdo;眼前的傻子又没心没肺地咧开了嘴,脸颊边一左一右两只浅浅的酒窝。两颗虎牙正抵着唇,唇红齿白。鸣锣声渐响,巷口的人群纷纷朝两边散开,一乘绿昵官轿正缓缓而来。崔府的思过堂里,崔铭旭对着空空的四壁跪得膝盖发麻,饿得眼冒金星,浑浑噩噩中,对着坚硬的青石板砖狠捶一拳:&ldo;切,都是那个傻子!&rdo;傻子总是一厢情愿地把所有人的笑脸都当作是好意,哪怕你只是微微弯了一下嘴角,而对于旁人的恶意,如果你不明说,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齐嘉成了崔府里的常客,其实他来的次数并不算多,至少跟宁怀璟、徐客秋、江晚樵他们三个比起来,怎么说也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可他们是崔家三少的至交好友,虽然崔家长公子在教训崔铭旭时把他们怒斥为&ldo;狐朋狗友&rdo;,但无论如何都沾着个&ldo;友&rdo;字。这个傻不楞登地对着扫地看门的家丁都能笑得一脸老实的齐嘉算是个什么呢?说是同窗吧,崔铭旭在那个破书院里认认真真地念了几句诗,写了几个字?说是旧交吧,崔铭旭在镜湖上头一次看到他时,若不是宁怀璟先认了出来,哪里能想得起来他就是那个齐嘉,便是后来想起来了,也不过是在心里暗暗笑一句&ldo;哦,那个傻子&rdo;。崔府的下人们在他第一次登门时说:&ldo;就是三少爷从湖里救起来的那个。&rdo;齐嘉第二次登门时,端茶的小丫鬟稍许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跑回去跟厨房里的烧火丫头说:&ldo;哦,原来和三少爷认识。&rdo;看门的家丁第三回看到齐嘉站在崔府的门前伸长脖子仰头看门梁上的门匾时,已经不再惊讶。飞快地跑去通报后,还偷偷地跟他回了个笑。崔铭旭却习惯不了,鬼知道他那时候是怎么了,心急火燎的时候还好脾气地跟他在街边闲扯了大半个早晨不说,竟然一点头就应了下来,让他以后有空就来崔府找他请教学问。切,请教学问,书院里那群白胡子老头都死光了么?就算白胡子老头死光了,不是还有于简之那群书呆子么?什么时候他崔铭旭有了个耐心授徒的名声,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书斋里的气氛不怎么好,主人家端着脸坐在书桌后,既不出声招呼也不吩咐看茶,眼看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掐得更紧,骨节都泛了白,前朝某位书法大家存世不多的手迹不消一刻就要被揉成一团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