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哎,你说他……变脸跟变什么似的。&rdo;徐客秋不满地嚷道。&ldo;他一直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rdo;江晚樵摇着扇子缓缓走来。人群里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声,宁怀璟对上齐嘉迷迷蹬蹬的眼睛,不禁一笑:&ldo;小齐大人醒了?&rdo;见齐嘉楞楞的,没有反应,他也不以为意,指着湖上齐府的船道:&ldo;这是崔府的画舫,贵府的船在另一边,小齐大人你落水了。&rdo;&ldo;崔……崔府?&rdo;神智依旧不清,牢牢抓住只字片语,齐嘉疑惑地看向面前这三个打扮贵气的男子。&ldo;正是崔府,崔铭旭,大人应该认得吧?&rdo;&ldo;哇--&rdo;地一声再呕出一口湖水,浑身乏力,便再也支撑不住了,最后入耳唯有&ldo;崔铭旭&rdo;三字。崔铭旭,是崔铭旭救了他。远去的人影在登上岸后,又再回首向画舫上看了一眼,随即扬长而去。高冠入云,锦衣翩翩,眉似远山,薄唇微抿,一双乌黑鎏金的眼不经意地扫来,傲气凌人。众人皆道,这便是崔家小公子崔铭旭,侯府里的佳客,人世里的天骄。齐嘉这个名字很耳熟,仔细回想起来,往往这名字的后头还跟着肆无忌惮的笑声。&ldo;齐嘉,今儿先生问的题你又没答上来?&rdo;&ldo;我……昨天听端敏说,今天先生考《论语》,我看了一宿。结果,今天先生问的是《大学》。&rdo;&ldo;齐嘉,先生不是让你抄碑帖了么?东西呢?&rdo;&ldo;哦,我正抄呢。哎,墨……墨怎么翻了?啊呀,我的字,我刚抄的……&rdo;&ldo;齐嘉,先生找你有事儿,让你去后山一趟。&rdo;&ldo;那……那是坟地啊。&rdo;&ldo;先生让你去你就去,你想违抗师命么?&rdo;&ldo;嘿,他还真去啊。&rdo;&ldo;他傻呗。&rdo;在书院里行走,偶尔听见几句闲言,好像那个叫齐嘉的总是被欺负,再多就想不起来了。崔府原先是请了西席来府里教课的,崔铭旭嫌弃那几个老学究整日摇头晃脑的没意思,更何况,该学的他也会了。几次恶意戏弄之下,老学究们撑不住,纷纷请辞。他那个当家大哥见他整日不事生产,一意胡闹玩乐,气恼不已,干脆将他送进了城中的书院就读。崔铭旭也不抗拒,书院里总比闷在家里自在,没事儿还能跑出去找宁怀璟几个闹一闹。虽说到哪儿都要见着这帮枯瘦又无趣的老学究,不过他们也知道崔府惹不起,对他逃学逃业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情。哼,只知在故纸堆里翻花样的老顽固,遇上这种事倒是机灵得很。书院里也有真正刻苦认真发誓要出人头地的。一手握着冷馒头一手还捧着书,馒头都快喂到鼻孔里去了。他在窗前无意瞥到,丝毫不顾他人的羞愤,笑得哈哈哈。他就是这么个含着金汤匙出世的世家子,自小就锦衣玉食不愁吃穿,更兼得天资聪颖才学过人,哪怕他就这么玩玩闹闹过一辈子崔家也养得起,这是老天爷的厚待,你不服也不行。笑完了回头望,看到一个人影抖抖索索地正往柱子后面藏。&ldo;谁?怎么鬼鬼祟祟的?&rdo;柱子后没有丝毫动静。崔铭旭冷哼一声,掀了衣摆一脚跨出书院,那人却没再跟来。后来听说那个叫齐嘉的买了个官进了礼部,书院里着实议论了一阵子。天下皆知,由科举入仕才叫有真才实学货与帝王家,方为正统。哪怕是每三年考期之外,大赦时加试的恩科,在人眼里,也比正经会试低了一等。更何况花钱捐的闲差,既无权又无势,逢人低头哈腰,于国于家能干得了什么?门面上光彩而已。这个笨头笨脑的齐嘉,不指名道姓地都不知道你在嘲讽他,在虎狼之地的官场上还得被生吞活剥不可?书院里有人不怀好意地打赌,不出半个月,齐嘉必定哭着逃回来。崔铭旭在窗外听着觉得有意思,对齐嘉这个名字不自觉地留了半分心。今天才算见到了人,原来他就是齐嘉。船板上围了太多人,崔铭旭在人群外瞟了两眼,看样子,还真是个傻乎乎的人。小模小样的,估摸着才和他齐肩高。眼睛紧紧闭着,一身衣服湿答答地贴着身体,人倒是看着不瘦。金锁片、玉葫芦等等饰物随着身体的抽动,掉落在船板上,叮叮当当地响,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他命不长养不大么?可笑。算起来,他入官场到现在也有大半年了吧?啧,倒还活得好好的。他还当他早被推出午门就地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