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新新,桃花灼灼。桃花树下的艳鬼仍是一身白衣,脸色苍白,重重的铅粉盖住了他原有的清秀面目。可那双灰色的眼瞳中,此刻却满是欢愉。因为喜欢,所以改变,哪怕不情不愿,哪怕一星半点。于勖扬君如是,于空华如是,于桑陌亦如是。-完-艳鬼番外之天长日久春犹未尽,夏尚初至。起初几日艳阳高照,近来又是一阵细雨霏霏。淅淅沥沥的雨声自夜半响起,待到天明时,房檐下仍旧滴答不止。这般潮湿温润的气候持续了四五日,一夜过后,骄阳东升,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突如其来的灼热天气让还裹着厚重棉衣出门的路人叫苦不迭,个个腮帮赤红,额上颈间密密麻麻一层热汗。好在,黄昏过后,几缕清风吹送,带来稍许清凉惬意。借了这大好天气的光,今晚的月色也越发迷人好看。一轮圆月当空,漫天星光点缀。夜风习习,暗香浮动。坐在廊下喝着酒仰头观瞧,湛蓝色的夜空柔和平滑,恍如当年进贡入宫的上好丝缎一般。熠熠闪闪的星子明灭颤动,仿佛抬手就能摘下。&ldo;从天庭俯瞰人间,又是什么景象?&rdo;凡人仰望上苍总是带着敬畏与赞叹,那么立于万民之上的仙者呢?自云端俯视着蝼蚁般弱小庸碌的凡尘,又会是怎样的心情?艳鬼有感而发地问道。空华怔了怔:&ldo;我很少去天庭。&rdo;随后,贴心地再度把斟满的酒盏递到桑陌嘴边:&ldo;冥府的天色倒是和这个很像,只是没有月光。&rdo;冥府没有日夜之分,忘川上方的天空千百年来始终是那般阴沉晦暗的色彩,浓重的墨色中透着朦胧光影,带几分浅灰,几分暗黄,几分血色,永远是介乎于深夜与黎明间的混沌之色。在两岸大片大片鲜红夺目的彼岸花的衬托之下,黄浊的忘川波涛澎湃,浪花飞舞,更显出一种妖异而凄美的壮阔。&ldo;也算是难得一见的风景。&rdo;空华回忆道。怀中的艳鬼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将酒一饮而尽:&ldo;你不想回去吗?&rdo;&ldo;不想。&rdo;毫不犹豫地,空华答道。收拢臂膀,把已经半醉的艳鬼搂得更紧。面色青白的鬼魅,因为酒气的缘故,颊边晕开了淡淡的嫣红色彩,带着惯有的讥笑神情,顺从地偎进他的怀抱:&ldo;真的不想?&rdo;&ldo;不想。&rdo;笃定地,空华再度回答他。&ldo;呵……&rdo;艳鬼笑得更深,语气间仍有几分不信。空华不再答话,手掌轻拍着他单薄的背脊,同他一起抬头,静静仰望这难得的美丽夜空。疏影横斜,月色清浅,桑陌彻底醉了,一动不动地俯在他胸前,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地阴影。空华爱看他酒醉后的模样。沉沉睡去后的艳鬼神情柔和,面目端详。他脸上的酡红还未散去,水墨画一般浸染进苍白的皮肤底下。因着这一分鲜艳,似乎整个人都由此鲜活起来。不再是那个只能在暗夜出没的白衣鬼魅,而好像是……好像变回了当年那个清雅秀丽的斯文青年,低头作揖之后,会在宽大的衣袖后半掩着脸庞偷偷冲你挤眼微笑。这样的桑陌,只有他见过。还有其他的,各种各样的桑陌,生气的,欢乐的,俏皮的,坐在窗前静静出神的,拉着小猫大笑着从窄巷中一掠而过的,在他身下眼神迷离情难自禁的……千变万化,形形色色,都是桑陌,他的桑陌,只有他一人见过的桑陌。思及于此,传说中淡漠无心的前任冥府之主,俊朗英挺的脸上淡淡浮现出些许笑意。天崇宫里那位凌驾于众生众神之上的天君曾经一脸理所当然地向他说道:&ldo;本君的人,自然完完全全一分一毫都是本君的,哪里会有满足二字?&rdo;那样骄横与高傲的态度实在天上地下再无第二,嚣张得让同属贵胄之列的他也觉得汗颜。指腹擦着艳鬼熟睡的脸庞从眉间划到下巴,再在他微热的脸颊上反复摩挲,最后低头,在唇边落个吻:&ldo;桑陌啊……&rdo;嘴硬的鬼果真从不开口说起任何情爱相关的字眼。哪怕只言片语,那位曾经权倾朝野,为他把天下都取来踩在脚下的桑大人也从未再泄露过一个字眼。自小到大,他总是言出必行。哪怕做不到,也会咬紧牙关拼死达成。世人说,这叫死心眼。&ldo;真是……&rdo;苦笑着,手掌的力道却放得愈加轻柔,一下一下,慢慢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