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苏砌恒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可其实没有。他喉咙紧缩著,仅能吸取一点薄气。大抵缺氧,他头有点儿晕。是啊,唐湘昔那么自信,从来不犯蠢,就他一人,又傻又蠢的,沉浸在男人给予的阿伦森效应里:先是讨厌,而后喜欢,喜欢得把他奉为信仰,玫瑰色眼镜给了他寻常没有的奇异与欢愉,最终赋予他心碎。原来啊,他还是存有希望的。每天一点一滴的喂,希望它吃胖:希望他们的关系不这么浅薄不堪,希望自己在男人心中,总有个好样子,希望……即便短暂,仍是一场恋爱,而不是各取所需的买卖。可现实再度揉烂了他的天真。兄弟俩接下来说了什么,他没听下去,或说耳鸣太厉害,他扶额坐在地上,抬头一望,穿衣镜里一个衣衫不整的狼狈青年,不堪至极,他颤著手打理,将扣子尽力扣回,直到收束整齐,才舒一口气。&ldo;……你自己清楚就好,我不多说了,把人叫出来吧,我跟他说两句话。&rdo;苏砌恒一震。不一会儿唐湘昔走进房间,他望著青年皱眉,眼前的人好像回到从前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过估计是吓到了。&ldo;我哥要见你,等会什么也别乱说。&rdo;他叮嘱,苏砌恒没反应过来,唐湘昔不耐:&ldo;就我跟你那些破事。&rdo;&ldo;……哦。&rdo;破事啊,的确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两个男的那样难看地搞在一起,他随同唐湘昔出房,唐湘芝看见他,并无破口大骂也没豪门狗血剧里抛出支票的戏码,实际上他十分有礼:&ldo;刚刚吓到你了?不好意思。&rdo;苏砌恒惊他这般客气,可抬眸一瞧,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他宁可对方用一种厌恶或轻蔑的眼神瞧他,而不是嘴巴客套著,眼神却似望著石头空气。他的存在是虚无的,毫无份量、更无价值,唐湘芝明显压根儿没把他睐进眼底。……唐湘芝走了。一番纷扬,谁也没了兴致,唐湘昔:&ldo;你回去吧。&rdo;苏砌恒想起他先前问过男人的话,他没得到答覆,也不敢听,可如今尽管现实给了他回答,可他仍是执拗地,想听男人亲口说。&ldo;我们之间,是不是从来没有平等?&rdo;&ldo;什么?&rdo;唐湘昔正躁著,莫名听他问这一句,不得其解。&ldo;你最近怎突然开始阴阳怪气起来?&rdo;苏砌恒较真:&ldo;是不是?&rdo;&ldo;你烦不烦?!&rdo;唐湘昔脑门发热,方才被他哥质问不够,连枕边人都跟著一并作怪。这世界从来就不存有平等,若有,他们小时就不必受那般委屈,一家子看尽唐家旁枝脸色,他母亲更加不会受辱。平等是基础人权,无奈需要争取:女性曾无参政及投票权;黑人曾受白人压迫为奴;更不要谈同性恋族群至今依旧饱受歧视,得不到合法婚姻权。英雄很忙,不会随时降临,一切得靠自己。唐湘昔嗤:&ldo;你用什么身分跟我谈平等?&rdo;苏砌恒不说话了。──果然没有呢。其实,男人没有用华而不实的言语欺骗他,他很感激。苏砌恒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灰败下去,可仍上前,轻柔捧住男人的脸,盯著他的眼睛说:&ldo;对不起。&rdo;──隐瞒了你小熙的事,以及为我即将可能做出的事。&ldo;对不起。&rdo;他又说了一遍,说得唐湘昔浑身不舒坦,莫名所以。&ldo;你发什么神经?!&rdo;苏砌恒摇头,&ldo;没,我只是想把话说完。&rdo;〈自爱〉歌词里有一句,他唱时略略没懂:你的东西我全数封装,收件人那栏,始终空白。怎会空白?分明交往过,叫什么、住哪儿岂能不知?可现在明白了:因为收件人根本不在乎,也不想要了,包含彼此曾经拥有的心情、感情。不要把垃圾塞给我──大概,是这样子的吧。唐湘昔内心那股沸火终于消下去,他想说点好话,可也不知道说什么,而苏砌恒则穿好鞋子,打开大门,走了出去。门在瞬间关上,唐湘昔陡然觉得……好像有很多东西在他眼前,硬生生被关上了。※苏砌恒回到家里。他很平静,悄悄进房看睐小熙,孩子睡得沉,一张脸十分放松,不时咕哝,苏砌恒哂然,极为爱怜及细致地亲吻孩子脸畔,给他盖好被子,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