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的烛火渐渐明亮起来,很快有太监宫女无声鱼贯而入,齐齐跪在屏风前,听候差遣。
许久之后,龙床上传来一声疲惫苍凉的声音,“退下吧。”
灯火逐盏熄灭,到后来,只余几盏暗灯。
元德帝已无了睡意,起身来看到窗前,看着窗外散发着冷光的明月。
这月亮,和那个时候的她多像啊,整个人都好冷,不再带着一丝温情。
他答应了她,要保住她腹中胎儿的,可他到最后还是没保住。这当中,是谁出了差错呢——
“承儿,不是母后心狠,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你可知道这孩子是什么人?他母亲是前朝太子之长女,父亲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将来他若是长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可是他不一定会是男婴……”
“不一定要是男婴才能乱了我大满朝江山!你要想想白思蓝的教训!”
“大满朝何需惧怕一个未出世的婴孩?”
“承儿!”
“母后……”
“承儿,母后也可以答应你,不过……有一个条件。”
“母后请说!”
“你与画儿成婚以来,一直不曾同房,画儿何其无辜?母后答应你,只要画儿怀上孩子,平安出世,那她的也可以。”
元德帝闭目,双手紧紧按在窗台上,青筋四起。
酒陌的人头,终是毁了他们二人仅存的信任。她也如她所言——如果孩子保不住,我也绝不会在世上苟活。
暗卫不会叛变。惊蛰,从来就是母后的人,是母后安插在他身边伪装得最好的一个耳目。
她质问他——为何要杀了酒陌?他无言以对。他不止杀了酒陌,他还杀了沉曦,杀了她腹中胎儿。
她簪子插-入自己胸口的时候,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和她说对不起。她流泪说恨他的时候,他原以为自己已是世上最悲凉的人。
可是,当她紧接着毒发身亡,死在自己怀中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悲凉。
她伤了他,他不敢叫御医,可当她软在自己怀中,口中不断吐出鲜血的时候,他开始疯狂地叫喊“御医”。
御医赶来,想要为他包扎伤口,他揪住他的衣领,吼道:“救她!朕要你救她!”
御医诊脉后跪倒在地,叫他节哀,他垂眸,那一刻忽然猛地停下了无用的眼泪,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哭得歇斯底里,一遍一遍叫喊着她的名字。
不知不觉中,他胸前的簪子越入越深,他却毫无察觉……
他记得,最后他问——母后,把我和砂儿……葬在一起好吗?
母后摇头说不能,她说她会把酒砂葬在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