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斯慢慢走进大殿,动作缓慢而优雅,抬头便迎上精灵王美丽的红色眼睛。
那个高高在上的精灵王是那么古老和强大,甚至比神话还要长久悠远,光是看着他,就不由得想跪下来膜拜,但是法尔斯硬是命令自己站着,勇敢迎上他打量的视线,尽管全身因此疼得更加厉害。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黑袍法师?」精灵王轻声问,他的声音温柔又动人,带着精灵语特有的抑扬顿挫。
法尔斯很想说话,但是喉咙被烧灼得厉害,根本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嘴里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所以他只能看着对方,现在注视是他唯一能表达自己想法和骄傲的方式了。
精灵王笑了笑。「噢,我很少看到跨越阵营的恋爱,应该说是不曾有过。」精灵王摊开手,「我记得你法尔斯,你是上次圣战中唯一没有参战的黑袍法师。在战争中,不参与就表示中立,但是因为你的阵营与我对立,再加上你和伊莱恩的事,所以……难道你是在向我表达亲近的意思吗?」
他得到的依然只有沉默和无声的瞪视。
「我一向不赞同我的子民离开同族独自生活,」精灵王也不生气,径自说了下去,「但我也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因为,整个亚格大陆上没有比精灵更长寿的种族,我们的生命接近永恒,正因为我们的生命如此漫长,所以要看着那些熟悉的朋友们死去,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他继续说,眼睛微微瞇起。「或者要我说的更明白?我的意思就是,这个道理用在你身上也一样,你活了很长的时间,而且会继续活下去,但伊莱恩只是一个人类,因为精灵血统的关系,可能可以多活一些时日,但是终究还是会死,到时候留下你一个人……那太残忍了。」
法尔斯明白他说的没有错,可是当一个人一旦脱离孤单寂寞,就再也不会想回到从前了。
「回你的阵营去吧,黑袍法师。」精灵王平静的说,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你活的不够久,还是你引以为傲的判断出了问题?」
法尔斯看不透这个精灵王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血液因为靠近光明的源头而加速奔流,顺着手指滴到地上,让他更加寒冷,身体的所有知觉也只剩痛和冷,他知道自己能这样站在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他没有费力挪动一步,但是黑色的眼睛却无声的表明了自己的坚持。
他坚持见到伊莱恩,坚持和他在一起。
就算伊莱恩离开了也没有关系,他只要追回来就好。
精灵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甚至应该说是惊喜,但下一瞬间便又瞇起红色的眼睛说:「如果……亲爱的黑袍法师,你是来见伊莱恩的,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不会让你见到他的。」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到达临界点的法尔斯就完全失控了。
他很少愤怒,因为法师不该表现出那么多的情绪——那是父亲说的。
可是只要有关那个人的事,他大概永远没办法冷静。
即使活了那么久,但真正的恋爱他一次也没有过,不过这次,他终于得到了。
这样,也不算白活了这么长的日子。
虽然还想见见那个金发王子,但是……他已经没有那个力量,甚至没有力量活下去……
用尽所有力气,法尔斯催动起全身的黑暗力量,朝精灵王发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攻击,然后,任由自己被黑暗吞没。
如果注定我永远是个黑袍,那么……我只希望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死去。
尾声
法尔斯是在一个清晨睁开眼睛的,就好像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样。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一个金发骑士对着自己傻笑,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就像碎了的金子,蓝色的眼则像晴朗的天空,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天啊,感谢光明之神!法尔斯,你终于醒过来了!」
法尔斯惊讶地看着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一切都不是梦,眼前的男人正一脸感动地拉着他的手,这样的动作牵扯到了他的伤,让他痛得皱了眉,但也更加确定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精灵王说你会没事的!」伊莱恩连忙放下他的手,小心翟一翼地说:「亲爱的,你看起好像……有点傻?」
法尔斯翻了个白眼,过了好一会儿觉得身体舒服一点了才开口。「我还活着?」
伊莱恩楞了一下,接着突然吻住他,直到两个人的气息都开始不稳,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唇。
「虽然没想到你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但是没错,我们都还活着。」
法尔斯只觉得自己被那一吻害得更虚弱了,可是心里却很愉快踏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伊莱恩把自己小时候的事全数告诉了他,包括他与精灵的亲戚关系,以及被选为承接精灵王力量的容器的原因。
「……在瓦贝耐拉树海外围森林时,我曾说那堆石堆很熟悉。」伊莱恩滔滔不绝地说着,「其实是因为它和树海里的景色很相似,在我七岁前曾被外婆带到瓦贝耐拉,我的精灵外婆就住在这儿。我认识月白、梵音,也认识苍琉,经常在一起玩。」
他摸摸法尔斯的头发。「……在七岁的时候,我回到父亲身边,之前的记忆连同精灵王的力量被封印起来,所以我的记忆是从七岁开始的。」
法尔斯忍下住追问,「那现在你身体里的力量——」
「还给了精灵王一些,还有些在我体内,」伊莱恩柔声说,「没有这些力量,我会死的。」
法尔斯不清楚那个精灵王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伊莱恩的命,或是临时改变了主意,但是暂且不提这个,因为他更讶异的是,那个看起来很可恶的精灵王居然会留下他的性命?
「他……那个精灵王,为什么不杀我?」法尔斯问,「毕竟我是黑袍法师。」
「噢,」伊莱恩笑得很甜蜜,「精灵王说,光明教会会包容一切,而且他也想看看跨阵营的爱情会维持到什么时候,在我大力保证会持续到永远的情况下,他很爽快的就决定让你活下来跟我在一起,并承诺为我们的爱情作见证。」
他顿了顿,又说:「精灵王还说……你可以和我一起待在瓦贝耐拉树海,因为我体内力量的关系,最好不要回国去。」
……这算是诱降吗?而且,应该算用美色诱降吗?法尔斯有些不确定地思索着。对方想用俊美、足以让我方法师心动的男子,来瓦解黑暗之神的法师力量?听起来似乎是这样没错。
「可是我是黑暗之神的……」法尔斯不自在的咳了几声,准备把自己的身分详细的说明,现在该是坦白的时刻了。
但是话刚说到这里,伊莱恩就打断了他的。「我忘记告诉你了,」他瞇起眼睛,露出难得的狡猾表情,「你已经没办法离开瓦贝耐拉树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