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奥斯眸中忽然有些不解,低语道:“怎么回事……”
反应旋涡正在缓缓盘旋,但大地却并没有继续向它融汇,它仿佛只是在自体旋转,带着漩涡中已经深搅其中的一切生命与非生命,缓缓向上盘旋,就连卡奥斯的眼睛都随之转了一圈。
“怎么……”
他还没说完,眸光忽然犀利,震惊地看向安隅,“你要干什么!”
子弹上膛声打断了咆哮的风。
熟悉的冷硬枪管抵上额头,皮手套摩挲着扳机,只是手套里的那只手不再是那个高岸冷硬的人。
世界归于死寂,只剩下安隅自己的呼吸声,伴随着胸腔里的心跳,一下一下,深且重。他浑身颤抖,胸口的每一次起伏都仿佛要压碎胸廓,那双金眸死死凝视着面前高岸的反应堆,许久,胸腔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频道里,蒋枭喊道:“安隅你要干什么?你——”
“您拿生命去赌秩序的一线生机,那我来赌您的一线生机。”安隅低语道,虽然秦知律已经听不见频道里的声音了。
99区只透露给他一星光亮,却没留下摸索和学习的机会。但是,赌上最后一线生机的人不会输,但愿凌秋这次也没有说错。
他用另一只手摸出口袋里的终端,戳了戳屏幕上的小章鱼人。
与外界的网络断联后,小章鱼人就进入了简单反应模式,被安隅戳了几下也只是程序化地发了一句“有事吗”过来。
安隅将终端捧到唇边,轻轻吻了它身下蜷曲的触手。
“没事,当一次长官的替代品,回去后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自然而然地,顺应了心里的想法。
而后,右手将枪管更用力地抵在额头上。冷硬的枪口卡着皮肤,灼烧般的痛,呼吸间,他错觉般地已经感受到了子弹的触碰。
“祂忘记自己的庞大,赴死而重演。”安隅呢喃道:“重要的不是死亡,而是赴死。”
“勇者赴死。”
轰然枪响,让盘旋着的反应旋涡骤然停止。
99区的风雪瞬间止歇,霜雪凝在空中,飞舞的雪片停留在卷曲的弧度。
卡奥斯眸中疯狂的神色在刹那间凝固,蒋枭的呼唤、紧紧束缚在安隅四肢上的刺痛纷纷远去。
扣动扳机时,安隅脑海里最后一个想法竟然是:原来没有那么困难。
长官曾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鼓励他、引导他尝试了无数次。对着体育馆里的固定靶,对着畸潮中心,对着高天和远山,对着风沙与深海,他都没有勇气按下的扳机,原来其实并没有那么沉重。
死亡不是他的结局,而只是他的一步选择。
是神明的小把戏。
子弹穿梭过大脑,穿梭过意识,无尽的呢喃絮语在神经中呼啸唱诵,安隅瞬间被剥夺了全部的空气,肺被压瘪到极致,又猛地一下被充满。
——他一口气吸到底,猛地坐起身。
霜雪正透过窗格源源不断地涌入,窗外传来扑簌簌的声音,安隅抬头看过去,刚好看见那只乌鸦飞走远去的背影。
终端显示时间——23:48。
安全屋里还有没完全消散的面香味,秦知律就在他半臂之外坐着,背抵墙沉睡。
安隅正要动,秦知律忽然抬起了头,那双黑眸中波动着惊惧与心痛,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是昔日应激的安隅。
安隅从未在长官眼中看到这些剧烈的情绪,他还来不及开口,秦知律猛地朝他看过来,起身快步来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腰间的配枪,扯出收回自己枪套。
“长官……”
大手拢住安隅的后脑,十指穿插在他发间,猛地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拉起,背狠狠撞在墙上,火灼火燎地痛。
“长……”
“闭嘴。”秦知律声线颤抖。
那双黑眸死寂而疯狂,他凝视着安隅,胸口深重地起伏着。
几个喘息后,秦知律倏然用唇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