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革确实免费,但买单的是长官。他最初只对长官说,想要纯黑色、有神秘感的材料,没想到长官直接下单了手套用的皮子。
实在太有钱了。
后厨扑出浓郁的糖霜和黄油香气,麦蒂端着烤盘笑道:“试吃来了!”
饼干盒子里一共有四款口味,安隅挨个品尝,而后心情愉悦地开始写商品描述。
「灾厄的饼干盒子」
「看上去很不祥吗?」
「沉寂在角落里的饼干盒子,两层包装,四款风味,都包裹在黑色中。
章鱼饼干:极下功力的面团,弹而韧,你用牙齿轻轻触碰它,它的触手有力地回应你。
鱼尾饼干:黑面团裹着海盐风味跳跳糖,在舌尖释放气泡,是来自海底空灵的拍打。
羽翼饼干:硬度最高,曲奇表面撒上薄荷味糖粒——高空之风虽然凛冽,下面却有坚固的承托啊。
花枝饼干:甜度最高,奶油填满面团內馅。没什么特别的,充盈的甜感即是礼物本身。」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它看上去很不祥吗?」
安隅写了密密麻麻一小黑板,身后麦蒂和许双双都在吃饼干,酥松的咀嚼声充满了房间。
安隅背对着她们问道:“会不会太长了?”
“不会。”
一个陌生的,有些嘶哑的女声回应他。
安隅惊讶地回过头。
在店里泡了大半个月,这个女孩是近一周才出现的。他对她印象很深,因为她总戴着一顶黄色的旧棒球帽,低头遮住五官,从不讲话。
面包店每天下午到晚饭之间会闭店休整几十分钟,时间不固定,但她每天都能精准地抓住刚开门的时机,进来买两三只新出炉的面包,当天吃完,第二天再来。
这个女孩身材很好——用凌秋的话说:胸大腰细腿长,瘦而不柴,肌肉和脂肪的比例恰到好处。无论世界如何演变,灾厄如何摧人,人类永远能欣赏这种美。
安隅对好身材没概念,他只觉得她的轮廓有些熟悉,尤其当她背过身在货架旁挑选时,熟悉感扑面而来。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谁。
女孩站在他身后,终于抬起头,怯怯地说道:“我一直很喜欢这些面包故事——其实主城有很多更精致美味的面包,但看过这些卡片,我却能从这些朴素的面包里品尝出不同的味道。老板,您是一个有趣的人。”
安隅礼貌道:“谢谢您的喜欢。”
一旁的许双双本该扫码收款,但却完全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动。
直到安隅看向她,她才“哦”了一声,有些慌乱地把钱收了,打包好面包递过去。
风铃声响,女孩离开。玻璃窗外,那个美丽的轮廓逐渐消失。
“她居然……”许双双咽了口吐沫,“居然是长这个样子啊。”
女孩满脸都是疤。
有灼烧伤,也有锐器划痕,肉条和肉瘤纠缠在一起,把五官都拉扯变形了。
“不是我歧视啊,但真的有点吓人。真亏您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像我……”许双双突然回过神来,懊丧道:“我刚才是不是太失礼了?您到底怎么做到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隅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
他本来就对女孩的相貌没有任何预期,至于丑陋——看多了长相不规则的畸种,这样一张脸简直称得上井井有条。
他转身继续对着小黑板冥思苦想,随口道:“她的身形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他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料许双双道:“是吧!我也觉得很熟悉,要不是看到她的脸,我都要怀疑是哪个大明星了。再者说,那姑娘一定就住在周边,能从窗子看到咱们开门营业——对哦,住这一片得多有钱啊?估计是大家族的孩子吧。”
安隅随意点头,“也许吧。”
他写好商品描述,亲手打包了第一只饼干盒子,准备拿回去送给长官品尝,又转身问许双双道:“开模的标本还回来了吗?”
许双双从柜台下面拎出一个玻璃盒子,“您对这几个标本好上心,不许开盒,只能用眼睛量,模具厂的人吐槽了好多次。”
安隅仔细检查了一遍标本盒里的章鱼脚、鱼鳞、羽毛和花瓣,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揣起来,说道:“不能弄坏,不然我小命堪忧。下班了,明天见。”
许双双在身后嘀咕,“什么下班了啊,是您下班了,我们的夜班还没开始呢……”
安隅将她的嘟囔声抛到脑后,独自推开门,踏入主城的夜间灯火。
这座城市与人们正在从伤痛中慢慢恢复。
商店重新营业,酒吧街再次繁华。早被黑塔释放的莫梨也已经度过了抑郁期,每天的直播都充满活力。
教堂已在夜色下沉寂良久,主城人为瘫痪后不再复出的诗人惋惜了一阵子,但也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失去夜祷会,最近几家话剧社的宗教主题剧目都很受欢迎。
严希发来消息:“抱歉,有些堵车,我要迟两分钟。”
安隅回复:“没关系,我在街口等你。”
十字街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安隅站在人群之中,静静地看着这座人类主城的平静祥和。:,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