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记忆长廊上的倒数第二扇门,发生在那一年的冬至。
那道门后是罕见的安静,安隅隔着门似乎听到秦知律在和另一个声音说话,但却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当他尝试推开那扇门,却发现那扇门被死死地锁住了,无论怎样用力无法扭开门锁。
他以为长官心防已破,能放任他在记忆中随意翻阅,但却不曾设想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有秘密被保守在更深处,不向任何人敞开。
安隅站在门前停顿了一会,转身走向最后一扇门。
最后一扇门里,秦知律忽然变得很温和,毫无预兆地,回到了出事前的样子。
他对研究员道歉,坦诚地讲述自己对亲手杀死家人的悲伤,并表示愿意接受黑塔当时正艰难推行的人类基因分级。
“五人组那边我会去帮忙劝一下,但他们都是意志很坚决的人,非要和黑塔决裂的话也没人能阻止。”他轻声说着,“听说守序者们准备开展一**清扫行动,我父亲已经死了,可以让我加入战斗吗?虽然我是人类之躯,但起码我会开枪,而且不会被感染。”
在那次大清扫行动中,秦知律却不仅是会开枪而已。
他在战场上突然觉醒了一种基因表达的能力——越是被畸种伤害,他的基因熵就越肆无忌惮地生长,并且在几次实战摸索后,彻底学会了如何复制对方的异能。
在为期半年的大清扫行动中,秦知律自己清除畸种上万只,整顿时空失序区30处。
再次召回诱导测试后,大脑正式确认——这种名为“基因获得性表达”的能力完全受秦知律的自主意志控制。虽然他的精神力也会有波动,但远比其他守序者稳定。此外,他的高混乱度基因仍旧无法感染任何人,他绝对安全,被确定的畸变最终形态是:人类。
他是科学的悖论,但也是人类抵抗灾厄的一线生机。
2140年9月30日,秦知律的18周岁生日,他正式成为尖塔第二任最高长官,带着一身战功,踏上尖塔顶层。
至那日,人类最坚固的一道防线构筑完毕。
只是那时,曾经的心理医生已经因为畸变死去了。
没有人再额外留意到,他始终戴着那副漆黑的皮手套,不肯摘下。
“永远对人类忠诚,无论我以何种形式存在。
“我接受一切有保留的信任。
“我接受一切无底线的利用。
“我接受一切不解释的处决。
“我将永远对人类忠诚,无论我以何种方式毁灭。
“——守序者自我约束。”
秦知律站在父亲的雕塑前,和所有守序者一样,沉声诵读了守序者誓约。
他伫立许久,又道:“我将遵守人类应对灾厄的规则,但也将时刻审视它。”
“为了秩序回归,奉献我的一切。”
安隅看着尖塔的电梯笔直上升,透明的箱门后,那道身影坚决而沉肃。
已如今时。
意识猛地浮沉,安隅睁开眼,回到了现实世界。
镜核碎裂一地,万籁俱寂,四下漆黑,面前的仍是手执一支白烛与他凝望的长官。
秦知律似乎缓过来了一些,白烛的火焰烧得比刚才浓烈得多。
灯花滴落,烛泪凝固在手套上,映照出那双漆深的眼。
“长官。”安隅听见自己轻声道:“我能不能……”
秦知律看着他,许久才缓慢开口,“能不能什……”
话未说完,安隅已经张开双臂,轻轻地拢住了那个挺拔冷肃的身体。
他隔着呼啸的雪沙和炙热的烛火,沉默地抱住他的长官。
没人教过他此刻该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这是长官需要的东西。
哪怕,秦知律从不曾向任何人开口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