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声的威力不同。”安隅指了一下第一块镜子,“前面掉落的碎镜片噪声很小,最吵的是第四块。”
“那就按照各位的精神稳定性来执镜吧。”秦知律扫了一眼已经彻底昏睡的蒋枭,“斯莱德拿第一块,帕特第二块,风间第三块,角落第四块。”
风间犹豫道:“噪音会吞噬角落的生命,他已经是濒死状态,我的能力恐怕无法——”
“他还有治疗系辅助在。”秦知律淡声道,“不必担心。”
风间愣了好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似难以置信,只是怔怔地看着秦知律。
三人各自执镜后,镜子核心中浮现了白荆沉睡的面庞。他的眼皮轻轻颤抖,已隐隐露出苏醒的迹象。
而就在同时,外圈的镜面上同步开启倒计时。
“自毁倒计时。”安隅望着那些镜子道:“这是他们的约定。一旦三位被守护者死亡,镜子就会开启自毁倒计时,倒计时结束,整座孤儿院都将覆灭。”
秦知律与他并肩,“怎么关闭?”
“白荆苏醒,可以关闭。”安隅看向高处沉睡的白荆,“但在镜的部署下,倒计时会先于白荆醒来而结束。”
唯一的破局方式,就是为白荆开启时间加速。
安隅垂眸看向地上最后一块碎镜片。
第四块黑镜,整座孤儿院最嘈杂的一块,刚才他承受的痛苦绝大多数都来自这一块。
但在前所未有的痛苦中,他也空前地感知到了对时间的掌控——仿佛只要用意念拨动,就能轻而易举地推动它超速流淌。
无论是一个人的时间,还是所有人的时间,那个被认为是人类创造的概念,已经可以由他操控。
这或许就是宿命,每一次的觉悟,都必将诞育自莫大的痛苦。
安隅走向那枚黑镜,镜中此刻映着孤儿们的身影。那些身影在扭曲,无声地尖叫。
无论是人类还是畸种,都难以承受这灭顶般的噪声。
他抬眸看向长官,“我还有治疗系?”
“有的。”秦知律平和道:“你还有一个辅助,一个几乎满状态的辅助。”
秦知律摘下手套,两手十指交叠,掌心并拢,放在胸前。
那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手势。
一支白烛被捧在掌心,烛光跳跃,缕缕白烟安静地缭绕开,比为陈念燃烧时更浓郁。
它们磅礴而温柔,霎时便将秦知律和安隅拢在其中。
风间怔道:“律……”
秦知律黑眸低垂,注视着自己的掌心,两枝藤蔓从掌心拱出,漆黑的藤蔓上瞬间开出罂粟,那些花瓣红得近乎深黑,无尽的藤蔓轻柔地缠绕上安隅的手腕,四肢,腰腹,一圈一圈向上,直至将他完全拥抱。
安隅站在他对面,安静地凝望着那双黑眸,就像进入第三块碎镜前一样。
他不知道秦知律是什么时候主动获取了陈念和蒋枭的基因,但他知道这绝非偶然的策略——也许早在刚刚踏入孤儿院,大家走散,长官莫名其妙地要求他多去接触一些畸变儿童时,就已经在寻找可用的奶妈基因了。
终端上,他的生存值迅速回升,已接近满状态。
秦知律看着地上的黑镜,“把它捡起来。”
“不要在痛苦面前畏缩,哪怕不见终点,也要背负着痛苦走下去。为身后之人,开辟前路。”
那个声音严肃而温柔,“我承诺过,不会让你有事。”
安隅安静地看着面前的长官。
蜡烛燃烧着长官的生命。
枝蔓中流淌着长官的意志。
但那个眼神却告诉他,这不是在担任什么辅助,而是用自己的全部,守护和拥抱他。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命都如此无力,自保尚难,更不必谈及保护他人。
就像白荆没有能力护住想守护的一切,他的执念只会让灾厄降临在更多人头上。
但好在,秦知律还可以。
无论世界的车轮滑向何等深重的黑暗,他的承诺似乎永远都有效。
安隅站在缭绕的白烟中恍惚了一会儿。
有那么一瞬,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那神秘难辨的“状态”中,还是短暂地回到了自己的意识。
许久,他弯腰捡起第四枚黑镜。
想不清楚的东西太多了,就像在53区,直到贫民窟在火光中殒没,他也没能看透和读懂一些事情。
但这一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将不再独自走向生死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