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微笑的那个心里的声音。
“已经铸下大错,又何妨再入深渊。”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真正的亲人啊。”
许久,白荆回过神,平静地从药柜中拿走了针剂。
他拿走的是另一种针剂,会让注射者陷入深度睡眠——那通常是为畸变后陷入昏迷,但精神力很稳定,有极大希望保住人类意志完成畸变的人准备的。
注射这一针后,再将人封入低温环境,就能进入无期限的休眠状态,可以保留生命,也随时能被唤醒。
虽然白荆永远不会唤醒她,但至少这样,他能永远地留住她。
记忆的尽头,安隅出现在一片雪原上。
孤儿院全部的建筑都淹没在暴风雪中,雪的厚度已经没过膝盖,天地之间皆是白茫,四面八方都摆满镜子,强烈的反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半闭着眼跌跌撞撞地往这片空间的中心走去。
不知穿越了多少风雪,他终于来到那座镜子打造的棺椁前。
镜面上浮现出里面的景象——阿棘安静地躺在碎冰之中,少女纤细的四肢上满是瑰色的鼓包,她闭着眼,面部看起来仍只是一个小女孩,脸色青白,让人心疼。
安隅伸手想要触碰镜棺,然而还未碰到,意识深处嘈杂乍响,让他一瞬间脱离而出。
时钟指针纷乱地走动,他猛地睁开眼。
两道交错的终端警报盖过了脑海中的嘈杂,他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蒲公英和罂粟种子环绕周身,终端上的生命值才刚刚回升到40%,比上次从记忆中醒来还要低。
风间咬牙道:“终于醒了!上次你生命值才降到50%,刚才直接到30%了!”
安隅茫然了一会,顺着那些罂粟种子看向蒋枭——另一道警报就来自蒋枭的口袋,那是提示精神力超速下降的警报声。
蒋枭咬紧牙关,仍在竭力释放罂粟种子,直到秦知律抬手打断了他。
“看来你的治疗系异能脱离不开交换的本质。原本是将治疗对象的精神力转化为生命,可角落的精神力不受侵染,这个能力就自动反噬到了你自己。”秦知律看着他终端上不断下降的数字,淡然道:“他已经醒了,让风间慢慢治吧,你不必逞强。”
蒋枭恨恨地收了手,眼眶猩红,不甘心地看着掌心的花朵。
他曾以为拥有绝对意志的安隅注定是他这项能力的受益者,却没想到限制跑到了自己身上——以他的精神稳定性,即使满状态治疗安隅,要想保证自己不失智,最多也只能为安隅拉回10%左右的生命。
安隅似乎捕捉到了一丝蒋枭的难过情绪,但他顾不上安慰。他紧张地盯着终端,一边默数着生命值上升,一边问道:“长官,您还好吗?”
“还可以。”秦知律说,“比你早醒几秒钟而已。我的精神力和生命值都在里面下降了5%。”
“5%?”安隅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长官。
仅剩的一点情商让他没有质问出那句“凭什么”。
秦知律思忖着回忆道:“我在里面看到了白荆和妹妹阿棘的过往。我代入了阿棘的视角,小姑娘在畸变发生后就失去了意识,我也因此陷入浑噩,只是在浑噩中依稀感到很绝望,后来又觉得很冷,干脆提前出来了。”
“……”
能不冷吗,被和一堆冰块一起塞进了镜子棺材,又埋进雪原里。
安隅用异能稍微加快了自己的痊愈速度,看到数字回升到超过60%后,风间松下一口气,分出了一些蒲公英去治疗秦知律。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着结果,想看他们的生命上限各自损失了多少。
安隅上一次已经丢失10%,如果这次也一样,那最多只能加到80%。
不过这次有长官和他一起进去,也许情况会好一些。
他紧张地看着数字跳动,两位数从60%缓缓上升到65%、66%……69%、70%——71%、71%——
风间天宇震撼地停手,蒲公英种子从安隅身上撤去。
“好像……到头了?”风间天宇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这次一下子就封存了19%?”
安隅有些焦虑地拿起终端,试图仔细看看是不是显示有误。
身边秦知律却忽然低沉地“嗯”了一声。
他回过头,却见长官的终端数字也停止了跳动。
——数字停留在99%。
秦知律只被封存了1%。
“看来——”斯莱德挑眉道:“第二个碎镜片的目标是封存20%生命值,从进入守护之镜的人里随机切片。有人被切了一大片,就有人只被切一丁点。”
秦知律挑眉,“看来我就是那个一丁点。”
安隅:“……”
很不幸,他是那个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