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只想再次跪在这里,了结你。”
摆渡车上,安隅就没想通军官为什么朝螳螂后脑开枪,弱点明明该是眼睛。
资源长左眼鲜血溅射!安隅双手握住刀把,在空中高举过头,以自己为武器,借下落的势能将他反压在地!
锃!刀刃在螳螂的关节上擦出火花!
巨大的镰刀足在地上狂乱挣扎,灰土飞扬,安隅几乎要被拱翻,但他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把那庞然大物压制回去!
人类之躯,只要有必胜的决心,也足以和畸种一试。
十年前,凌秋带他离开资源站,一边呸呸呸地吐着烟灰一边说:“跪下并不可耻,只要你达到了目的,跪下只是一种胜利的姿势。”
在刺耳的嘶鸣中,安隅猛吸一口气,再次高扬起刀,用尽全力插进那关节!
他从未如此使过力,浑身都在爆血管,直到一声硬脆的碎裂声响,宣告了这场区区人类和畸种相搏的终局。
安隅一把扼住资源长的脖子,“说!小又在哪,凌秋在哪!”
在那金眸的厉视下,挥舞在空中的两柄镰刀足逐渐无力。
“不认识……”
挣扎的镰刀划破安隅耳后,鲜血滴落,他浑然不知,只错觉般地感到周围的空间都在波动。
“他来找你拿过物资!前两天,从前那么多年,他都来找你拿物资!”
“好多人路过,我不记得了……凌秋……这些名字有点耳熟……最近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资源长仅剩的右眼球转向墙上——家里到处都贴着这个小姑娘的照片,但他想不起来她是谁。前两天的雨夜,她突然出现在资源站门外,一只水母人在后面追,她拼命拍门喊爸爸,但他却只感到奇怪。
他与她隔着一道门缝注视彼此,那双清澈的眼眸惊慌而悲伤,那堆触须在她腰上收紧,另一个女孩突然冲出来,斩断触须,抓着她跑走了。
那一刻他奇怪地感到一丝释然。
资源长视线落回安隅耳后滴血处,“我好像很难抑制对你的渴望,你真的不是一个同类吗?”
果然和摆渡车上那玩意脑回路一样。
“很抱歉,让您失望了。”
安隅猛地把刀拔出,横刃一抹割喉!
鲜血喷射到天花板,又淋淋漓漓地浇在他的头上脸上。
许久,短刀当啷一声落地,他从资源长身上下来,脱力地滑坐下。
一道高挺的身影自漆黑处现身。
秦知律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要武器是因为——害怕?”
安隅手腕搭在膝上,埋着头。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剧烈的喘息声。
许久,他才颤声道:“原来您真的站在那里。”
“虽然不可思议,但感觉你能单杀,而且难得听你说这么多话。”秦知律踏进来,“看来不擅长聊天并不意味着不会表达,你发起疯来挺能说的。”
大脑的人说,鼓励安隅多表达,可以提升他的社会性。
秦知律递来一条手帕,“为什么要杀资源长?”
安隅手抖得厉害,只屈了屈手指。
“被所谓规则踏在脚下无法站起的人已经够多了。”他轻轻复述秦知律白天的话,“这难道不是您隐晦的指令吗?”
秦知律意外了半刻,轻笑一声。
“表面驯顺,倒打一耙。”
他用手帕垫着抬起安隅的下巴,站在他面前一下一下地替他擦拭着脸上的血。
冷沉的皮革气息覆盖下来,压住了周遭的腥味。
安隅在昏暗中仰视着秦知律,那双黑眸有时压得人窒息,有时又好像会让人感到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