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眼睛和我儿子有点像,多大了?”
他很少和凌秋之外的人交谈,不太熟练地答道:“十八。”
“真年轻。”女人慨叹一声,“就快到主城了,很期待吧?”
“嗯……”
期待才有鬼,他是被逼无奈才出这趟远门的。
两个月前,凌秋被军部录取了——那是劣等基因进入主城的唯一通道。安隅本以为自己在主城有了靠山,能苟得更稳当些,但几天前53区的房管长突然抽风要查劳动记录,有丁点亏欠就得滚出低保宿舍自生自灭。
安隅这个隐匿多年的贫民窟米虫终于被揪了出来。想保住宿舍,只能找凌秋补个认养手续,把自己搞成“主城军人的弟弟”。可新兵集训禁止通讯,眼看着距离强制回收只剩48小时了,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这趟车。
凌秋走之前叮嘱,独自生活免不了和人打交道,贱民想活得安稳,就得贱出高度贱出水平——比如,要保持温和有礼,学会观察并取悦强者,争取利用他们。
但安隅的社会性太差了,凌秋是他和外界唯一的桥梁,他对即将失去桥梁的生活充满茫然。
于是凌秋教给他五句贱民万能话术——谢谢。我很抱歉。求求您了。您说的对。祝您成功。
“最后两句要配合微笑,真诚是建立友好关系的基石。”——凌秋如是道。
安隅回过神,缓缓扬起嘴角,“您说的对,我很期待。”
他说完就完成任务似地低下了头,眼神又不受控地溜去了饭盒那边。
女人笑着揭开盖子,“要尝尝吗?”
“尝?”安隅愣住,“要……送给我吃?”
“是呀,我做了不少呢。”
饭盒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两摞粗麦面饼,上面烙着的小红豆可比他的贱命要金贵多了。
安隅眸里终于有了丝生气,车窗映着他发直的眼神,盯着那块逐渐靠近的饼——
引擎突然制动!
一阵尖锐的刮擦声后,列车停在死寂的雪原上。
全车的人都被惊动了。
“怎么回事?!”
那块饼顺着地板的坡度向后排滚去,安隅也被惯性带到地上,他不假思索地起身追了过去。
四周响起爆裂声,有人惊呼:“车坏了!”
军人喝道:“大家留在原地!配合我们排查异常!”
坚固的铁皮从车顶向下崩裂,小女孩的诗集砸到地上,一只萤绿色的螳螂幼虫迅速溜走了。
安隅追着饼越走越快,追到车尾,蹲下掏滚进死角的饼。
雪原上兜转的风忽然送来一股腥酸,裹着霍乱人心智的嗡鸣,一道阴影笼罩了列车。
“畸种!有畸种!!军官大人!!”
畸种?
安隅攥着终于到手的饼,后知后觉地回过头。
嗡鸣音来自一只巨型螳螂,吻部两侧足有人头大的眼囊紧闭着,在安隅回头时,它高举镰刀般的前肢,朝列车一侧猛地削下!
那对母女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拦腰斩断,血雾裹散入风中。
螳螂这时睁开了眼。
眼囊里没有眼球,只有灰白的肉膜突突突地搏动着,很快就又闭上了。
“救…救命!!”
“军官大……”
“不!不……”
破碎的惨叫响彻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