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浩却接受了一个娱乐场的招工,很快就去上班了。阿浩是被他父亲从娱乐城里硬拉出来的,他父亲给了他一个用密密的针线修补缝合的旧书包,什么也没说。高三那年,阿浩18岁。矿上塌方,280名矿工被活埋。阿浩父亲吊在钢架上捡回一条命,右腿被崩塌的石头砸成两截。那年,阿浩辍了学。之后的事,阿浩没说太多,天羽也猜得出来。几年后,阿浩的妹妹上了大学,全费制。县文工团招人,铁饭碗大锅饭,挤破了头,留着一个名额给阿浩,阿浩却终归没去。为了他上舞蹈学校,家里背了一身的外债,残疾的父亲,妹妹的学费,老迈的爷爷,不满20岁的阿浩辗转在各大歌厅舞厅,赚钱养家。为了妹妹新学年的学费,21岁的阿浩来到汉城。两人走到河边的斜坡上。夕阳西下,炊烟袅袅,远处的青山蒙上淡蓝的轻纱,绿色的田野装点着座座人家。从田里收了农活往回走的人们像布在田野上的雀子,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花的甜香。&ldo;槐花香。&rdo;阿浩轻轻地说。他在斜坡上坐了下来,望着河对面。天羽坐在了他身边。阿浩坐了一会儿,指着对面开口。&ldo;那里,以前有一棵槐树。&rdo;天羽看向对面,一大片围墙围起来的地方,里面杂乱地堆着沙子石山,还有几间闲置的办公用房,看上去破败不堪,空无一人。&ldo;到这个季节就会开花,一串一串的,风一吹就往下飘。&rdo;阿浩静静地说着。天羽看了他一眼,说了声&ldo;是吗&rdo;。&ldo;以前,那是我家。&rdo;阿浩说。&ldo;小时候,我常在院子里的槐树下面睡觉。槐花飞下来,身上都是花。到吃饭的时候,我妈来叫我,我就用很多很多槐花把身上遮起来,我妈就装成看不见我的样子,绕到我背后,用槐花挠我痒痒……然后我爸来了,把我扛到肩膀上,带我骑大马。爷爷拉着妹妹,坐在门槛上笑……&rdo;天羽看着围墙里。风吹过光秃秃的沙场。他侧过头。阿浩的脸上,没有表情。晚上,阿浩要到镇上饭店招待天羽,再为他安排一个旅店。天羽不去,要留在阿浩家里。&ldo;这里太破了,怕你住不惯。&rdo;阿浩为难地说。天羽看了阿浩住的房间,一张木板床,一床露出棉絮的被胎,浸过水的墙壁上胡乱地贴着报纸,散发着一股霉味。味道确实有些让他受不了。&ldo;没关系。挺好。&rdo;天羽说。晚饭也没去镇上,天羽抓起几个锅里的粗面馒头啃了起来,阿浩发现的时候天羽已经吃了个半饱。他本想请阿浩和他爷爷去镇上饭店,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像显得自己施恩,怕阿浩有想法。晚饭后他借口去转转,开车去镇里的超市买了很多老年人的食品和补品,大袋小袋地放在后备箱里,准备明早走前暗暗丢在阿浩房间。内兜里还放着来时准备好的一个信封。从到阿浩家到现在,李天羽都不知道怎么拿出手。本来打算见了面就给他,可是真正见到阿浩,听了他的事,这信封却迟迟没往外拿。天羽转着方向盘,脑子里过电影般,不停放着那天晚上阿浩向他借钱的情景。他走着神,直到差点撞上一辆冲出来的摩托,才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天羽把车停在路边,心神不定。他拿出怀里的信封。厚厚的一叠钱,显得那么扎眼。晚上,天羽坐在阿浩那张小床上。床不宽,仅仅够两个男人睡。天羽看着墙壁,墙上贴着一排褪了色的奖状,有小学的,有舞蹈学校的。有几张照片,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靠在一对朴实的夫妻旁边,咧着嘴傻笑着。背后是一道院墙,有半截粗壮的树干。天羽想,那就是那棵槐树吧?一张老旧的宣纸贴在墙上,用很清秀的毛笔字一笔一划地写着&ldo;五好家庭&rdo;,左下角小小地写着&ldo;龙浩&rdo;。天羽正在看着,阿浩走进房间。&ldo;爷爷睡了?&rdo;阿浩点了点头,满脸的疲倦。之前,天羽看着阿浩为他爷爷喂饭,擦身,沉默地、一下一下地抹去那双昏黄的眼睛里流下的浑浊的眼泪。&ldo;我来吧。&rdo;天羽去拿阿浩的碗。&ldo;这怎么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