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哪有人仗著自己听不见来逃避问题的?
莫磊想吼人,可他不是傻子,对牛弹琴至少牛还听得见琴声,朝一个聋子大吼那还真的是愚蠢到了极点。
对自己的行为,解无恨其实也觉得丢脸,活到现在第一次耍赖的对象竟然会是莫磊,若非此刻夜色正浓,莫磊瞧不清楚他红得跟苹果一样的脸蛋,他肯定会自己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莫磊迷起双眼,让一个人睁开双眼的方法多的是,让眼睛睁得滚圆的方法他也有不少,而且让人用滚圆的双眼甘愿看他双唇的方法他现在就有一个。
低首快速地将自己的脸贴近解无恨,然后在解无恨还没察觉他的意图之前,狠狠地吻住那张樱红的双唇。
他啊!
从来就不是什么卫道人士,也并非老老实实的正人君子,该小人的时候他不会故作矜持,尤其解无恨的双唇看起来很好吻的样子,那他又何必顾虑太多?
果然,解无恨不但睁开了双眼,还睁得好圆好图,圆圆的眼珠子先是瞪著前面放大的英俊脸庞,然后在一吻结束之后继续瞪著那张很小人的嘴。
“终于肯看我了吧!我先警告你,要是你敢再给我闭上双眼不看我,我就继续吻你、不断亲你,反正我一点也不介意跟一个男人嘴对嘴。”若是让城里那群人瞧见他现在的模样,大概会把下巴给吓到脱臼,众人所知的迷林城城主听说是一个冷酷少言笑的人,就算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也不会做出这等伤风害俗、败坏名声的行为来。
无恨摸摸自己的双唇,下意识地把他的话看进自己脑子里,脑袋依然处于震惊之中,对莫磊的威胁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晚风吹过两人身旁,微凉的气息一点也没办法冷却两个人的身,不管是吻人的,还是被吻的那个,身子都散发著偷偷点燃的热度。
“你……没想到原来迷林城城主竟然是一个……”
“无赖?”莫磊无所谓地接著说,他若是管别人怎么看他的话,江湖上也不会每次形容他都喜欢用“目中无人”这句话了。
“……你自己清楚。”无恨不晓得该怎么去面对他这种反应,从他有意识以来,一直就住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平常说说话的也就是云影他们,三个人都算是安静无欲之人,因此造就了不懂得与人交际的性子。莫磊之前的强横,只要依照平日的性子面对就好,反正他有伤在身拿自己无可奈何,可这样类似无赖的行为,想要像平时一样无动于衷可真是一件登天难事。
“也许,随你怎么说……”莫磊拉著人回到屋子,在床头边点上烛火,一起坐在硬硬的床板上,而且为了避免解无恨又跟刚刚一样干脆撇过脸不看他说什么,消瘦的身子整个人都被他拖到床上坐好,两个人面对面坐著。
“你……想做什么?如果我不想说,你逼我面对面也是无用,况且就算说了,也只是一件小事。”最后一句话,其实有点算是“违心之论”,对他来说也许是小事,对自己,却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说也罢!”他没逼人说故事的习惯,反正如果死不了的话,他迟早会查个清楚。“不说你跟我认不认识的事情,说说这里到底是哪里总可以了吧?”
无恨抬眼,凝视在烛火映照下显得不再那么深黑难明的双眼,他很少出谷,见过的人不多,可也明白这一双坚定的眼,在芸芸众生之中是如何出色不凡。
“这里没有名字,我们不像你们江湖人,连住的地方都要取名字,从开始有人至今,每次说起这里,也都就只有谷、山谷这么几个称呼,会住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谷里的天候比外头温暖,一年四季都可以栽种药草,就算是喜欢冷天的草药,也只要往上爬一个时辰就能栽种,所以会住这里,单纯只因为这里可以种出绝大部分需要的药材。”
“要那么多药材做什么,你替谷外的人治病吗?”既然他们没取名字,那谷外的人总会多管闲事取个一两个名字吧!
无恨摇摇头。“我很少出谷,也很少人能进谷来,以前我……师傅还在的时候才需要这么多的药材,现在我已经不用了,不过云影他们偶尔会采些药出去卖,换点日常的生活物品回来。”
“喔!你师傅是?”
解无恨再次无奈地摇头。
“我不知道,师傅到去世都不曾跟我提过他的名字或是称呼,所以师傅去世之后,我连该在碑上提些什么字都茫然。”对于那个人,虽然自己说是师傅,可心里却没有任何的尊重感,因此当那个人死后,望著墓碑心里可以说是平静无波……只是提起笔来想在墓碑上写些什么时,心里好空……
说起来那个人在江湖上也许有些薄名,可到了死的时候,身边唯一可以帮他立碑的人,却茫茫然地不晓得该落下何字,他都如此了,那自己呢?就算云影他们可以帮自己填上几个字,可是能记住自己的人有多少?记住的人里,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空空然的胸口,点点滴滴落下了一颗颗酸楚的无奈。
从他的神情,莫磊知道他并没有对他说任何谎话,只是他很好奇,怎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人连自己师傅的名字都不知道,难道他们之间,连话都不说?
“这算不算是一问三不知?”
解无恨苦笑。“我并没有瞒你。”
“我知道。”
“抱歉……你一定很心急,但是我没办法让你这样去送死,也许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生命真的很重要,你要懂得珍惜。”因为你的性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如果没有你父亲的努力,今天你根本就无法在这里说话,所以请你好好珍惜。
莫磊轻哼了一声,解无恨单从他的唇型,无法猜测出那是什么意思,隐隐约约地只能在那一张俊脸的每一个线条变化上猜著,其实他并没有嘲笑他说的那些话。
莫磊抓起他散在床上的发丝,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动作似乎太过于亲密了些,凑到鼻间细细闻著。
如他心里所猜测的一样,这解无恨真的是个怪人,连头发都是药草的香味,而且那香味一点也不像是沾染上的,仿佛这又细又黑的柔发,天生就带了这股味道。
“你果然见过我,见过我是那么难以启齿的一件事情吗?”
解无恨想看清他说些什么,眼睛忍不住又瞄向他手里自己的发丝,一时之间有点手足无措,雪白的脸颊泛起红晕。
“不是的,只是那真的不重要。”当初,他答应过什么都不可以说,他永远记得那一双眼睛,是那么温柔地瞧著他,要他永远保守这个秘密。那时候他还小,不懂为什么,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才稍微明白了一点。
如果他当初没有答应过,也许今天留他就不需要如此辛苦。
“罢了!反正我现在也睡不下,你不是说过可以弹琴给我听听吗?我现在就想听。”莫磊放开他的发,冷淡地看著解无恨的脸庞,他倒是想看看一个聋子怎么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