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洛特抚摸着路晓步的双眼,那一双眼睛从看到他开始,就一直这样专注地看着,他知道他想跟他说话。
「你想跟我说什么?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你像个傻子。」
那双漂亮的眼睛,辛苦地眨了一下,闪过一点点的悲伤。
「因为只有傻子,才会在明明知道对方不会回应的状况下,还死心塌地不断付出;只有傻子才会在刚见面的时候,一个人不断的讲话,不管对方理不理会。」
干净的眼睛又眨了一下,但是这一次,不晓得是不是累了,还是药效发作了,在睁开时显得有点缓慢迟钝,而且失去生气。
杰洛特的心脏猛地加快,眼角瞧见上方仪器的跳动速度,一次比一次还要缓慢。
忍不住伸手抓住他手术床外苍白的手,管不了他的动作是不是会影响到旁边医护人员的工作。
「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就像过去一样一直看着我,不准松懈!」
但是你说那样的我像个傻子
漂亮的眼睛中,似乎是这么对着杰洛特说着,眼里有着无限的委屈和悲伤。
「那时因为你总是这样看着我,却不跟我说为什么!」
所以都是我的错吗?
眼中的委屈和难过更盛,让杰洛特头一次感觉到那种心痛和怜惜五味杂陈的感觉,复杂得一时之间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是你的错」他该怎么说
想起莱司跟他说的话,他怎么能责怪他对自己的一心一意?
「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可以一直只看着我,为什么明明知道我也许永远也不会回应,却无止尽的给予?那样的你让我无法继续保持自己。」
听见他的话,原本悲伤委屈的双眼眯了起来,比悲伤委屈更深更浓的情感,覆盖所有的一切,恍若即将从那一双眼睛里漫溢而出。
我爱你
因为我爱你一切只因为我爱你
那么直接的感情,不需要言语,如果杰洛特再不懂,那么他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傻瓜!」
杰洛持低头,在他苍白沾着鲜血的双唇上轻轻地亲吻,当他回到原位时,看见睁着的双眼在微微一亮之后,渐渐地暗淡下去。
「不准你离开!」将脸庞紧紧地贴在他的耳际,轻轻地说,但每一个字每一句却又清楚地进入路晓步的脑海中。「知道吗?不准你离开我。我知道你为什么喊着我,你希望我记得你是不是?永远永远的记得你是不是?」
路晓步终于闭起的双眼,再度落下眼泪。
「如果你不再次醒来看着我的话,我绝对不要记得你,绝对要马上把你忘记,听到没有!」
虚弱的眼睫颤动,晶莹的泪珠落得更加的快速,一滴一滴落在杰洛特贴在他脸颊旁的脸上,烫得他心口都可以感觉到炙痛。
「所以,你可以先闭上眼睛休息,但是一定要醒来。当你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会永远的记得你然后也许还可以对你说一句我会开始好好爱你。」轻轻地,在他的耳际、脸庞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每一个吻的轻柔,都看得一边的护士忍不住摒息。
当最后的一句爱你消失在耳际时,路晓步的眼角落下了最大的一颗泪珠,不再颤动双眼,双唇明明辛苦地含着呼吸器,但唇角却像是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那模样,就像是刚经历完苦难瞧见幸福的天使一样美丽。
手术房的灯,在亮了五个多小时之后才熄灭,里面的人儿立刻被送到了加护病房。由于他失血的量太多,再加上本身有心肺方面的疾病,在这种虚弱的的时候,整个器官机能都必须藉由机器来帮助,因此当杰洛特终于再次瞧见小步时,他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了,一根又一根细长的针进入苍白的皮肤底下,一下子附近的肌肤就泛红并且渐渐变成深紫,再加上被车子撞伤的瘀血,整个人看起来好脆弱。
医生说这就像是一场奇迹一样,小步撑过了这一次的手术,目前的状况还不能确定是否没事,但是庆幸的是伤患的意志力非常坚强,要不然以这样的伤势,根本没有多少人可以撑过去,更何况他本身还是一个慢性病的患者。由于它身上的肋骨断了四根,刺穿左右两边的肺叶,在大量出血的状况下只好进行切除,左半边的大腿、髋骨骨折,脚踝韧带断裂,小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将来需要动到的复原手术不少。
杰洛特也是在听着医生的报告时,才知道路晓步不但现在的伤势有多重,就连之前的身体也非常的糟糕。医生调到手中的过去病历表跟最近几天的检查,显示路晓步的身体已经到了濒临极限的状态,不但过度疲累,心脏缺乏弹性的瓣膜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整个心室的血液阻塞,造成死亡。
医生说关于心脏方面的手术并不是多难,但是由于路晓步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他建议过一段时间再动这个手术会比较好一点。
杰洛特点点头,已经将巨额的款项拨给医院,只要是路晓步需要,不管要花多少的钱都没关系。
确认完医生会尽力照顾小步之后,他才离开医生的办公室,一出去就看见罗伯正站在外头看着他,似乎里面的谈话他全部都已经听在耳中。
杰洛特并不讶异他的无孔不入,毕竟他是祖父培养出来最出色的人才之一,但是,他可以不在乎祖父一天到晚监视他的行为,也可以将童年到现在压抑的恨意给放在心中,却无法姑息祖父竟然可以为了这么一点点的小事,而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这个无辜的人不巧又正好让他感觉到心动、心痛。
「今天祖父让你做的一切,我会记在心里;至于你,就算是因为我祖父的命令才伤害小步,我也不会放过。」
罗伯不是很在乎他口中的威胁,正打算从怀里取出一根烟时,杰洛特的手已经用力地往他脸上揍去,媲美拳击手一样的力道,将一个身高超过一百八的巨汉给打到墙壁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大手摸了摸下巴,剧烈的疼痛让罗伯有一种下巴被打断的感觉。没想到华德纳家的少爷,厉害的不只是头脑而已,以他拳头刚刚那种速度跟力道,想瞬间杀死一个人也不是难事。
「我知道了,但老华德纳先生可不是容易对付的对象。」
这句话并不是恐吓,基本上他虽然喜欢血腥和杀人时的快感,不过在一般时候,他远是个正常人,依然会对人有各种情感在,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对路晓步痛下毒手的原因。除非必要,他不想毁了那个干净的生命,他早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是上天堂的那一个,但是至少不要让他在杀人的一瞬间有种已经到了地狱的感觉。
「他会知道谁才是不容易对付的对象。」祖父在过去也许是他最大的威胁,但也仅仅是过去,那个老家伙不知道的是,对他的反抗,不是父亲个人,也不是他个人而已,而是他们父子两人一点一点的累积,然后慢慢的蚕食鲸吞,直到他再也不可能有所作为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