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取过电话,拨通的第一声才响,马上就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而且带点残忍的声调。
「少爷,收到我的礼物了吗?这是老爷要我特地交给你的。老爷说虽然圣诞节还没到,但是为了他的孙子着想,还是先把礼物送到会比较好,他不希望到了圣诞节那天,报纸上出现什么关于现任华德纳总裁情人的消息。」罗伯站在吉普车前,看着爱车的前面被稍微撞出一点凹痕,黑色的金属外壳上可以看到一些深色的液体正在慢慢干掉,银色的保险杆上到处都是血红色的痕迹。
他自己开的速度,他很了解这一撞之下的威力。他亲眼看到那个像是东方陶瓷娃娃一样的男孩子,显示狠狠地撞上保险杆,然后纤瘦的身体滚向车盖,在挡风玻璃上又撞了一下,整个右边的额头瞬间头破血流,接着他就只看到一个身影从车子上滚落,落在人行道上滚了几圈,最后因为撞击到餐厅外的花圃而停止,鲜红的血液一路蔓延,像是要将全部的鲜血流光一样。
他一点也不在乎旁边惊叫的路人,下车,上前,捡起哪一条散落在他手边的围巾,然后寄给华德纳家的小少爷,算是完成了一个小小的任务。
但是看着那一张即使闭着双眼,全身流满鲜血却诡异地仍显现纯净的脸庞,他忍不住蹲下身,将他脸颊上的鲜血抚开。
他就像照片那样的美丽,那种美不是来自于外表,而是来自于身上的那一种无法掩饰的气质,尤其对他们这些已经习惯在黑暗中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刺眼极了。
「他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杰洛特握紧手中的围巾,黏答答的鲜红液体沾染整双手,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那重重一击之后,不但没有越来越平稳的迹象,反而一次比一次还快。
「没什么,我只不过开车撞过而已,至于他现在在哪里,我想应该是医院吧!」
「哪里的医院!」
听到罗伯开车将小步给撞过去的一瞬间,他的整颗心都凉了。他知道罗伯是什么样的人,他不过是祖父培养的一个杀手,如果他说开车撞,那肯定不是小心的一点擦撞而已,看看这围巾上大量的血液,他竟然开始有了害怕的感觉,害怕那混帐会开车把小步给碾过去。
「别急,少爷,第一医院,他还没死。真想不到,流了满地的血竟然还活着,你知道这家医院的医生跟我说什么吗?他说这个小东西有先天性心脏病,问我是不是家属,希望我有心里准备,他可能会撑不过整场手术,为了避免他心脏衰竭,他们先帮他做止血的动作,至于其他的,必须先让他的心脏稳定下来后才知道。」语毕,挂上电话。
电话那头,当杰洛特听见第一医院这个名称时,他人也已经让助理准备好车子离开。
罗伯狠狠吸了一口手上的烟,充满血腥味的车子真是令人作呕,盖找个地方解决一下。想到自己跟杰洛特说的话,想起当他把人送到医院时,医生对他说的。
真是个笑话,跟一个肇事者说要有心里准备。让他死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男孩的韧性竟然如此坚强,也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神经没有倒车把人给重新碾过,让他确定死亡。
哼!也许杀一个天使对杀手来说,也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感也不一定,他有多久没有体会这种感觉了?
慢慢地走回医院,发现急诊室的护士正在找着什么,一看到他,马上快速地跑到他面前。
「请问你是杰洛特先生吗?」
「不是,为什么会问?」
「手术房里的孩子一直喊着杰洛特这个名字,他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所以医生希望在这种时候,有人可以给这孩子一点点支持而且,如果这是最后的机会,趁这孩子还清醒时,也许可以让他完成他的遗」
「我是杰洛特,手术房在哪?」
一双修长的手横跨过罗伯与护士之间,高大的身躯虽然如同往常那样总是打扮得整齐高贵,但是从微微喘息的胸膛和散在前额的金发,可以看出他现在可以站在这里,绝对是经过一场奋力。
「太好了,跟我来。」
护士小姐被这个出色的男人给恍了神,但她是一个重视自己职责的好女人,立刻将这些外在的东西抛在脑后,在想起手术房里那个惹人心疼的孩子时,她几乎是毫无顾忌地牵起杰洛特的手,快速地往手术房的方向走。
在经过罗伯身边的时候,杰洛特比往常还要深蓝的双瞳闪烁了一下,杀人无数的罗伯知道隐含其中的意味是什么。他们华德纳家的小少爷,为一个男孩子动了杀机,他几乎敢打赌,要是手术室里的那个男孩子有什么万一的话,就算有老华德纳先生在也保不了他。
看来老华德纳先生似乎是稍微低估了一点自己的孙子。
「你等着,最好我出来的时候,你还在这里。」
落下这么一句话,杰洛特的身影随着护士消失在手术房门后。
这一句话究竟是一个命令?还是只是一句反话呢?
罗伯的脸上勾起一个充满意味的笑容。他并不是很害怕死亡,从事他这一行的人,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里,没有哪一天不是必须面对这样的恐惧,久而久之,他已经懂得怎么去排除,他所说的不害怕,并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是因为不得不让自己忘却。
在这世上,没有人不害怕死亡,在他手中饮下生命最终一口气的人里,所有人的眼神几乎都是充满着不甘、愤怒或是一点点的怀念与牵挂,根本没有人不怕死,差的只是在于心中的那一个胆量,那一点透彻。
所以他的不怕死,只是来自于习惯而已。
但那个男孩不同
最后的一眼中,他看到那个男孩和每一个人一样都害怕死亡,但是男孩眼中的害怕,似乎除了恐惧之外,最大的却是渴望、希望管它应该怎么形容,就是那一瞬间他眼中的东西,让他将男孩那种干净的气质刻在了脑海里,即使在他失去呼吸时也抹灭不去。
伤得那么重,竟然还能坚持着叫唤小少爷的名字,那么小少爷在那孩子的心里,究竟是占了多大的地位?
我会从昏眩中醒来,是因为全身难以忍耐的痛楚,不管是手是脚还是身体,每一处每一个地方都痛得让我有一种想要尖叫哭喊的冲动。
但是我一声也叫不出来,我只知道自己张着双唇,声音却冲不破喉咙,呼吸与呼吸之间的一点点动作,都像是地域一样的折磨。
迷迷蒙蒙间,我看见白衣的医生正拉开我的双唇,试图将手中的透明管子插进我的气管中,然后,透过他的眼镜,我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我看见的不再是满脸的苍白,映在医生眼镜中的事一张因为痛苦而狰狞,每一寸肌肤都布满鲜红色鲜血的脸,我努力垂下双眼看着自己,然后了解到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将车祸受伤的伤患叫做破碎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