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赶快去办。"高桓的目光只是扫过温若云,停留在身後那班惊呆了的夥计身上。
"是、是。"夥计争先恐後夺门而出,房内只余高桓、温若云和微笑著的死者。
温若云垂手站在高桓身後,他看不见高桓的神情,只看见床上的高全笑著的,苍白无血色的脸,这时候,他忽然觉得高全安详的笑脸有丝说不出的诡异。
高桓的脚步动了动,似乎要走上前,又止住了,忽然从後花园里传来夥计的尖叫,随後有夥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少爷,血字那墙上的血字又来了!"
温若云从未见过血字,疑惑地攒了眉头,道:"我看看去。"这便随夥计出了房门口。
随著温若云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高桓收回了目光,一步一步走到高全床边,缓缓坐在床头。
後花园里,墙上的血字是接著上次那一句诗的:身无彩凤双飞翼。
灵秀的字迹,情意绵绵的诗句,却用这狰狞的颜料写出,不单是诡异,而且凄清,颇有些指责之意。
温若云困惑不解地看著,夥计阿宗插嘴道:"听说这是一个叫青儿的人的字迹。"
"你怎麽知道?"温若云转过头问。
"少爷自己说的,上次他又哭又笑,说这是青儿的字,是青儿最爱的诗。"阿宗缩了缩脖子,害怕地吞了吞口水,道:"他还是说是青儿来寻他了。"
夥计阿义听到阿宗的话,牙齿打著颤道:"青儿一定是鬼!"
温若云还听到有夥计小声说高管家是被女鬼所杀,一时之间,高记布庄人心惶惶。
高全的後事料理完了,高桓穿上了白色的麻布衣服,连温若云也不能避免,其余的夥计们进进出出都戴著白色孝帽,高记布庄仿佛一夜之间蒙上了一层白霜。
尽管这样大张其事折损了布庄的生意,但高桓并不以为然,这一点让温若云改变了先前的看法。高桓其实也不是那麽无情。
高家管家的死虽然突然却很平常,在他的尸首被抬出去之前,照例是要请大夫诊断一下的,大夫断定是死於疾病,这一点高桓没有异议,更是在温若云的意料之内。
但是高全的死传到布庄外头,却有了离奇的说话,矛头纷纷指向曾在後花园里出现的血字,他们都认为是写血字的女鬼要了高全的命,更有甚者,预言高全的死是高记布庄走向毁灭的第一步,人们都知道了高记布庄里存在著一只巨鼠的秘密。
沸沸扬扬的谣言渐渐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谣言自然也传进了高记布庄,无论高桓想不想知道,夥计们的窃窃私语还是不免传入耳里。
夥计们将巨鼠和血字的出现描绘得惊天动地,夜里再也没有人敢起身上茅房,宁可憋死,也不愿成为鬼的陪葬品,有些胆小的夥计甚至向高桓辞了工。
高桓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温若云却发现他每天夜里都会亲自在布仓周围巡查,像高全曾经做过的那样。
夜里,风丝丝地吹,床榻上的人翻来覆去,班驳的树影映在纸窗上,摇晃著,像一只手在召唤著。
温若云睁开眼,清亮的墨瞳里没有一丝睡意,他攒著眉尖,掀被而起,寻到桌前,为自己斟上一杯茶。
茶水是温的,并不能多少缓解身体上的寒意,温若云折身从屏风上取下就寝前挂上的衣物,慢条斯理地往身上披,待到反应过来,他竟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哪里像是要睡下的样子?
黑暗里,温若云暗笑自己的糊涂,伸手去解外衫上的对襟扣,才解了一颗,手却又停了下来,指尖捏著那颗小小的扣子摩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