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杰,你还欠我一个回答。
他说,杰,求求你睁开眼睛,再看我一眼。
重症监护室他都能出入如无人之境,不知道宣还有护士是怎么被他买通的?
拜托,仁,你就让我走得心安,可好?
我坚持等到护士赶他走后才醒来。
那日醒来时已是下午。
宣正站在床边注视着我,满目肃穆。
“你醒了。”见我睁开眼睛,他的嘴角硬是挤出一抹微笑,那神情,偏偏比不笑还要糟糕。
我本来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已经看惯了生死,没料到他到如今还是堪不破。
又想到自己从头到尾是在麻烦这个人,就感到深深的歉意。若有来生,便是做牛做马,也要还他的恩情。
我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他,等着他要说的话。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如今连说话也觉得费力。
“我联系好了瑞士的一家医院,那里有更好的药物和医生,杰,听我一次,我们去那里治疗好不好?”
我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我相信这些话不是他自己要来说的。这里是国内最好的一家医院,免疫系统方面的权威,在国际上亦是赫赫有名,其医疗水准不会比国际上的任何一家医院逊色。况且宣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不会说这些妄自菲薄的话。何况当年我们就很清楚我的情况,到如今又何苦来说这些话。
若还有生的希望,我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我这人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的坚定实行者。可是如果只是活受罪的话,我没有必要迁就任何人的愿望。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愿望,宣你就准备这样卖了我?
我恨恨的瞪着他,拒绝开口说话。
“所有的一切你都不必担心,我来安排。”
宣,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又何苦要说这些骗小孩的话。
我摇了摇头,缓慢却坚定。
“杰,你好残忍。”宣的神情很悲伤,“对他们残忍,对我更残忍。”
宣,我以为你会懂的。
我当然知道以他的财富以他对我的执着可以让我活很久。但是你真的觉得那是活着?浑身插满管子,永远毫无知觉的躺着,那样也叫活着?然后用我那毫无知觉的身体,绑住他们的一生?
宣,你真的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
宣,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难道要反悔?
我费力的转过头,望着门口。
他在外面吧。
难道这个人就不知道放弃这个词吗?
事到如今竟然还要来纠缠,又有什么意义?
“杰,见他一面,你自己和他说。”
“劝他放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宣是医生,自然懂得快刀斩乱麻,也该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已经成这样,再见一面又如何?只是让他更放不开手,让我无法安心离去而已。
“你爱他吗?”
“不能爱。”费力的说出这三个字,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