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让秦晓峰在心里忍不住要大声赞叹的俊美青年,唯一可惜的是,他的头发理得好像太短了。不过,这个样子很精神,也让他增添了一点成熟的味道。
“你是谁?”他们就这么对视着,大概足足有三分钟的沉默后,对面的青年男子率先开口,用得是居高凌下俯瞰蝼蚁的质问语气。一开口,秦晓峰对他的好印象已经打了对折,因为地上的蝼蚁太渺小所以自尊心更加脆弱承受不住如此强力的践踏。
“陈的助理。”尽管幼小的心灵已经受到了无法弥补的伤害,秦晓峰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和礼貌,不卑不亢地回答对方的提问。
“助理?”男子笑起来,继续发问,“床下的?还是床上的?”
这种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恶,对方脸上恶意的嘲弄的笑容,成功激起了秦晓峰骨子里隐藏的某些东西。
“从床下直到床上。”掷地有声的话语,直接堵得对方说不出别的话。
一时无话,两人继续对视。这一次,剑拔弩张,空气里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陈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幅很诡异的画面。只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试图弄清楚在他缺席的短短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的这两个人,像斗牛一样互相瞪着,恨不得能用目光杀死对方。沙发上的这个人的确天生是惹事生非的体质,虽说有过教训稍稍收敛了一些但是固态萌发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以秦晓峰的脾气,似乎不应该这么容易生气。还是说,真有命中犯冲这回事?
陈思索着这个无解的难题,把手里的咖啡放到茶几上,牵过僵立在过道口的秦晓峰的手。
“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来介绍一下。卫天行,秦晓峰。”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主人的面上,对方虚伪地笑着说幸会,不甘不愿地伸出手来和秦晓峰握了一下,象征性地一触即放,简直就把他当作病原体一样。
看到对方握完后在空气里甩了甩手,做出试图甩掉手上脏东西的动作,秦晓峰脑中某根名叫冷静的弦瞬间绷断。
“抱歉失陪一下,我要去洗手。”心里拼命告诫自己不要跟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一般见识,你跟他急,不过是把自己和他沦为一个等级。况且能让陈亲自端咖啡出来的人交情自然不一般,也不是他可以得罪得起的。只是,不说点什么的话,他怎么样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果然,听明白他的话,对方几乎要把英挺的鼻子气歪了。
空气中刹那间仿佛有火花窜动。
“好了,别傻站着,快点进去吧。”为了保护自己的寓所不受火灾威胁,陈一边说一边拉着秦晓峰往里走,再一次充当消防员,把星星燎原之火成功扼杀在萌芽状态,“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晚就回来了?干嘛不打个电话回来,我好让人去接你?”
“突然想起明天早上要去办件事,所以赶回来了。反正乘车也方便,这么晚了,就不麻烦别人了。”
“事情是做不完的,以后不用这么赶。吃饭了吗?一定还没有吧。先去洗个澡,我让人去弄吃的。”
“嗯。”
陈让秦晓峰先去换衣服,他自己进浴室帮秦晓峰放好洗澡水,拿来睡衣,等他进了浴室,才出来吩咐保姆准备饭菜。忙完这一切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沙发上的青年脸上还是气呼呼的,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一向眼高于顶,习惯把别人踩在脚底下从来不曾吃过这种亏也不肯吃这种亏的卫天行被他笑得恼羞成怒起来,“陈哥,我发现你的品位是越来越差了。像这种长得人畜无害扔人堆里根本就捞不出来的家伙,实在想不通你怎么会看得上眼的?还有,他那是什么脾气,他以为他是谁?少爷我都没嫌他手脏,他竟敢要去洗手?”
长得人畜无害?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词,是说长相普通吧?他这不好好读书乱用形容词的毛病怎么到现在还没改呢?陈微微摇头。卫天行竟然这样不顾风度口不择言地背后诋毁人家,看来真是气得不轻了。
“品位?卫天行小朋友,我还真不知道你竟然会知道品味这个词,了不得的进步啊。”陈喝了口咖啡,慢条斯理地继续秦晓峰刚才未完的打击某位小朋友的事业,“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长得普通有普通的好处,至少不会像你那位,漂亮是漂亮了,可惜某些人啊就得整天担心他在外面会不会招蜂引蝶,勾三搭四,动不动就因为他和谁亲近一点火冒三丈,寻事吵架,自己找气受。而且你觉得他脾气不好,我倒不觉得。他发脾气也是挑人的,在我面前可是一直很柔顺乖巧的,对别人也是非常有礼貌的。恐怕只有你才有这个待遇。这么说起来,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招人喜欢呢?”
“陈哥,我现在很苦恼,你不要这么不留情地说一大堆话来打击我好不好?”说完这话,卫天行沉默了一会儿才接下去,“我那位?陈哥,你到现在还觉得他是我的吗?”
那个人是个禁忌的话题,一提到他,卫天行的声音就开始苦涩起来。
“是不是你的又不是我说了能算的。这是你们俩的事。”对卫天行和他那一位的事,不管是以前还是今后,陈都不想过多介入。找人他可以帮忙,撮合这种活他帮不上,也不会帮。感情上的事两个人才清楚,别人是很难说得清的。
“陈哥。”卫天行皱着眉头,长吁短叹起来,一脸苦恼的样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卫天行那个模样,就像很多年前还是小孩子的他,惹了麻烦后问他该怎么办。
陈叹气,原来以为在那个地方三年时间的磨练,应该能让一个幼稚的男孩成长为成熟的男人了。现在看来,是他期待太高,那天他看到的百分之八十恐怕都是假象。卫天行和那个人,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竟然还说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不过,他既然诚心来找他询问建议,也只能勉为其难开导开导他了。
“卫天行,到如今,你竟然还说你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天我问你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仔细想过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当然想过,我怎么没有想过,这三年来,被关在那个鬼地方,每时每刻,我都想着,找到他后,要怎样让他后悔,要怎样让他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卫天行情绪激动起来,他怎么会没有想过,所有的一切他都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该怎样让他痛,让他哭,让他后悔,让他求饶。所有的一切他都想好了,只是没想到真的见到了会变得这样不知所措,“可是,陈哥,你不知道。那天我见到他,在夕阳下,他蹒跚地走着,那么凄惨落魄,再也没有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那么苍白无力,好像我稍微多用点力,就会碎裂开来,再也没法粘补。明明是他对不起我,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为什么到最后好像全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