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疯子!”玉言厉声叱骂着,却不敢挣扎得太厉害,她还不想死。
“是,我疯了,我因为爱你而发疯了!你不是也很爱我吗?不然也不会这样恨我,如今我就遂了你我的这份心愿。”温飞衡紧紧揽着玉言的肩,状若癫狂。
玉言正在焦急,忽见文墨懵懵懂懂地进来:“小姐,您又梦魇了吗,怎么房里吵吵闹闹的?”
尚未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事,玉言抓起桌边的小银剪子,奋力朝温飞衡肩上捅去,温飞衡吃痛,手上挪动少许,在玉言脖颈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却是偏开了一寸。
外边守门的侍卫已知觉些动静,温飞衡见势不妙,忽然纵身一掠,撞破窗棂冲出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文墨受了这一吓,好容易脱去困意,吃吃道:“小姐,方才是有人吗?”
“有鬼!”玉言没好气地道。
“啊,是鬼呀?”文墨终于明白她说的反话,埋怨道:“小姐,究竟是什么东西呀,你总得说个明白。”
玉言定一定神,道:“是温飞衡。”
这个名字好像比鬼还可怕,文墨觉得颈上一阵飕飕的凉意,她胆怯地望了望四周,“温家三少爷,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没死。”玉言点亮桌上的油灯,以便看得更清楚些。饶是温飞衡动作奇快,地上还是留下了一线血迹,试问鬼怎么会受伤呢?何况他还怕痛。可见温飞衡当初并未在急流中死去,而是忍辱偷生,伺机回来报复。至于他脸上的伤疤,大约也是在礁石上碰撞形成的。
文墨领会得很快,“这么说来,当初那具下葬的尸身就是假的了,怪道那尸体面目全非,浑看不清,原来是个冒牌货。这温飞衡费了这一番周折,宁可隐姓没名,看来是铁了心要置你于死地了。”
她亦担忧,“可是刚刚让他给跑了,要不要派人追回来?”
“不必追,兴师动众反而麻烦,咱们明天直接去要人就好了。”
“找谁要人?”文墨不解。
“胡昭仪。”玉言轻轻眯起眼睛,现在她可以肯定,胡弈秋与这诸多怪象必然有某种联系。至于温飞衡,她现在反而不十分担心,倘若他是鬼,玉言或许还有三分惧意;但既然他是人,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她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这一次她会下定狠心,决不让他有复生的机会。
☆、误判
文墨没看到她脸上的狠决,却留意到她颈上的伤口:“哎呀,小姐您受伤了!”
“一点皮外伤而已,不必在意。”
话虽如此,她还是任由文墨为她小心地包扎好伤口。她偏着头看着地上那些血迹,“这些印子且别忙着清扫,先留着吧。”
文墨嗯了一声。
次日天色未明,玉言就早早起身,她特意披了一件领口较高的外裳,留神不让人瞧出来。经过殿外时,她亦看到暗红色的印痕,是温飞衡的血融入泥土,变了颜色。这一条线弯弯绕绕,然后终止于某个所在。
看来温飞衡就连逃走也很谨慎,故意营造假象,不让人瞧出他的去向。
玉言哼了一声,再不看一眼,笔直地带着文墨来到栖鹤殿。
通传了好一会儿,胡弈秋才意态慵懒地出来,她一见到玉言,清丽的面庞立刻盛放出喜悦,“姐姐怎么这样早就来了?”
玉言亦笑,那笑里却含着某种恶意的讥诮,“不瞒昭仪,昨儿夜里我殿里发生了一件怪事,”她顿了一顿,“有人闯进了我的寝殿。”
“哦,是谁这样大胆?”胡弈秋脸上的惊诧似乎不像伪装。
“倒不知是何人,只知那人的面孔格外狰狞丑陋,若非侥幸逃得性命,如今我恐怕就不能站在昭仪面前了,”玉言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冰冷,“可巧,有人瞧见那贼人逃进了姐姐宫里。”
“竟有这样的事?可我这栖鹤殿守卫森严,若真有歹人冒进,定会有所知觉,许是弄错了吧?”胡弈秋的态度十分自然。
“或许吧,不过我隐约觉得,那贼人的身形很像昭仪殿里的一位宫人——昭仪可否命小衡子出来一见?”
“看来不让姐姐见个明白,姐姐的疑心是不会消的。”胡弈秋唤过身边的侍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侍女应声而去,胡弈秋解释道:“小衡子一向起得早,这会子想必在殿后侍弄花草,我命人叫他去了。”
不一时,小衡子果然垂头过来,他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身形还是那样瘦削,不带丝毫生气。
玉言使一个眼色,文墨立刻上前扯住小衡子的双颊,又揭又掀,仿佛想将他的脸皮撕一层下来。
胡弈秋咦道:“你做什么呀?”
文墨不语,手上仍旧不停。最终却只是徒劳,她无奈地面向玉言,摇了摇头。
胡弈秋看她们主仆这般作态,先是不解,继而明白过来,不禁捧腹大笑:“姐姐,你不会以为小衡子带了人-皮面具吧?且不说世上有没有那种东西,即便真有,如你所说那人的伤口烂得这样厉害,面具只会令溃烂更严重,这不是作死么?”
玉言的脸不禁臊得微红,她也是打笔记小说上看来的东西,没想到竟叫古人给诓了。但,不是小衡子,还能是谁呢?她难以完全相信,只好固执地道:“烦请姐姐容我再试一回,昨儿那刺客被我刺中肩头,倘若小衡子当真清白,肩上该无伤才对。”
胡弈秋颔首,小衡子板着一张脸,兀自将衣裳扯下,露出赤-裸的肩背,好在他是个太监,也还无妨。
他的皮肉完好无损。虽然粗糙,但的确是完好的,一点受伤的痕迹也没有。
玉言无话可说了。
小衡子重新穿好衣裳,依旧面无表情,自去做自己的话,仿佛方才的一切与他无干。这里胡弈秋便笑道:“如何,姐姐的疑心尽可消了吧,你若还不放心,不妨把这栖鹤殿遍搜一遍,看能不能找出真凶。”
此番贸然前来已是不妥,再兴师动众更会引人侧目,况且没有旨意,搜宫便是无稽之谈。何况若真是胡弈秋所为,她必定一早将人藏好,又岂能容她搜出?
玉言情知自己闹了一个大笑话,因干笑道:“是我弄错了,还请昭仪原恕。”
她讪讪地想要离去,胡弈秋偏又拉住她,恳切地道:“我知道前儿那些话让你心神不宁,可我并非有意为之,姐姐也莫要疑心生暗鬼,温家三公子已经故去,断不可能重回世间,姐姐不要自己吓自己。”
“你如何知晓我说的是他?”玉言诧异地看着她。
“这还用问吗?”胡弈秋叹了一口气,“我每每提起那个人,姐姐的脸色总不好看,且你屡屡见到怪象,可知是他的原因了。横竖温三公子是自己溺死的,与人无尤,姐姐无需太自责。你如今与陛下得成佳侣,是你前生的福报,至于那些前尘往事,就让它随风而散吧!”
“不过,倘若他真是给人害死的,也许真会回来索命也不一定。”胡弈秋有意无意地瞟着她,“温飞衡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听闻恶人做了鬼也是恶鬼,凶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