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轩皱眉,道:“什么意思?说吧,我们既然来了,有冤,自然给会你们沉冤昭雪,但,绝对不能有假,若是欺骗本官,后果你们应该知道。”
庄子上的人都满含希望的看向辛庄头,显然,他是非常得庄子上的人的信任的。
辛庄头眼里也有了光,能活着,谁又想死,纵观整个朝廷,能帮他们的,怕是也就只有眼前这两位了。
倒不是除了他们就没有清官了,而是,他们被困在这里,除了户部的人,根本没有人能跟他们接触。
但韩尚书不可能到皇庄来,尚书,天天忙的事情多着呢,一个小小皇庄的产出,又不是掌管御田,培育新种的重要庄子,哪能捅到上面去。
至于那些主事,就算不是同流合污之辈,也没人敢管,再说,他们轻易也不会知道,主事们只管最后的账册,只管度支的账册能不能跟粮仓里的粮食对上。
至于林玉轩这样的户部侍郎大人,他们也没有想过能惊动他们,道理都是一样的,他们以为他们会就这样被困死在这里。
或者,哪天皇上有所察觉的时候,他们的死气也就到了,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所以,他们都是在混日子罢了,却又不敢直接死了,因为,他们舍不得那些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娃儿们,他们只能自己骗自己,活着,就还有希望。
想到了什么,辛庄头眼里的光又暗淡了下去,但却又怪异的有些解脱似的,他抽出烟杆子,往里塞了些用山里的野烟叶子塞得烟丝。
点着了烟,重重的抽了一口之后,可能是抽急了,辛庄头狠狠地咳了咳,腔子都像是要咳出来了一样,显然,平时是没少抽。
一个六七岁,剃着鬼见愁,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孩儿从后面的一个妇人身后钻了出来,扑在辛庄头的怀里,懂事的帮着辛庄头顺着胸口,动作很是熟练。
看着怀里的小孙子,辛庄头眼神稍微柔和了下来,将孙子抱在怀里,辛庄头这才继续道:“两位侯爷不知道吧,这打板子也是有学问的啊。”
贾瑚看着那个小孩子,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他小时候在林如海跟前长大,受林如海影响,加上贾赦其实也不是什么严父,贾瑚自然也不是个成天孽畜挂嘴边的那种父亲。
他跟林如海一样,跟自己的儿子关系非常亲近,所以,他的儿子每天看到他就会这样扑进贾瑚的怀里,说着自己的那些重要事情,跟自己父亲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所以,贾瑚看着眼前的祖孙,眼神儿也柔和下来,然后温声道:“有什么,尽管直说就是,本官自会为你们做主伸冤,不必藏着掖着了。”
林玉轩也点点头表示认同之后道:“今日起,本官为户部左侍郎,贾侯爷为户部右侍郎,你们的事情,正是我们职责内的事情,你尽管讲就是了。”
辛庄头用手擤了一把鼻涕之后,又跟贾瑚和林玉轩道谢,这次直接就痛快的说了起来:“那打板子,有皮开肉绽,看起来伤得很重,但其实没造成任何内伤,同时也可以做到皮肉完好,但其实内伤很重,十板二十板就让你见阎王。”
“怎么打,这就看你怎么表示了,当时那些人就明码标价了,一板子,十两银,像小老儿这样要受五十板的,那就是五百两。”
“家里成丁多的,想要活命就得花这个钱,有的人家十几口,一人三百两,一家就千两。”
“我们这样的人,守着皇庄,自然是不缺吃喝,但哪家能有个十俩那就是富户了,这些钱,就是把肉扒下来也不值这个价儿。”
“那些人自然也不是真想要这些钱,不过是个控制我们,让我们变相签了卖身契的幌子罢了,我们都知道,可知道又有什么用?”
“想死,死不起啊,妻儿老小,哪就忍心看着他们受罪,就只能认着他们的想法儿,签了高利贷,借银子买板子,呵呵。”
辛庄头的笑声凄厉瘆人,却又说不出的悲凉,笑过之后,辛庄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儿叠在一起的带着血字的白布。
他起身将怀里的小孙子交给身后的妇人之后,又跪在林玉轩面前,双手举着白布道:“小老儿请两位大人为我们整个庄子老少三百二十八口人伸冤,让我们死了也能瞑目,不要背负骂名。”
林玉轩将布展开,这是一块儿从中衣上撕下来的布,然后用血写成的状纸,能在皇庄做庄头,辛庄头自然是识字的,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手印,里面有些小的,怕是刚出生的婴儿,由父母帮着按下的。
看完,林玉轩将状纸收起,然后点点头道:“你们放心,这状子本官接下了,现在就让人去把锦衣卫、大理寺以及都察院的人叫来,今儿这事情,必会给你们个说法。”
说着,就要让惊蛰等人去找人去,但辛庄头却道:“两位大人,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只要能帮我们伸冤,俺们就死而无憾了,快走吧,迟了,两位大人怕是也走不了了。”
贾瑚一听乐了:“辛庄头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兄弟也算是身经百战了,还真没看到哪个能留住我们兄弟小命的。”
他这话还真不是吹的,两人那也是从小就经历生死考验的,这些年,可没少受到刺杀什么的。
毕竟,就他们那些功绩,想瞒肯定是瞒不住的,不说那些觊觎中原的人对他们恨之入骨,就是他们动了那些人的蛋糕,就少不了刺杀什么的。
下毒都算是小意思,死士他们杀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所以,对于辛庄头的话,他还真就没什么害怕的。
辛庄头见他们这样就有些着急,赶紧指着身后山上的烟对两人道:“两位侯爷,你们看看那边儿,那就是他们已经发现了二位爷,他们的人怕是已经赶过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玉轩这时开口道:“无事,本官就在这儿等着,你们也把心放在肚子里,今儿本官保你们无事,这血状,到时候自有你们自己亲自递呈。”
眼见着林玉轩跟贾瑚不听劝,辛庄头已经满眼绝望了,就凭他们身后的这十几个人,想要抵挡那些人,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啊。
还想要再劝劝的时候,四周传来的脚步声直接让辛庄头闭了嘴,还说什么?说什么都晚了,这就是命吧。
林玉轩扫视了一眼四周围拢过来的黑衣蒙面人,跟贾瑚笑道:“这是生怕不知道自己是坏人啊,瞧这专业的打扮。”
贾瑚嗤笑一声道:“不过是一群藏头露尾的杂碎,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的东西。”又转头问辛庄头道:“你看看,庄子里的人都来齐了吗?”
辛庄头虽然不知道贾瑚都这时候了为什么还问他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转头问了一下,从老到少总共才三百多口,很快就清点完了。
然后,辛庄头有些着急的问道:“你们谁看着柴家那俩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