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无情了吗?悠然想。在和古承远以及屈云交往时,她都是全身心付出的,可是最终得到的,却是一连串的打击。没关系,谁没有摔过跤,悠然可以自己爬起来。可是为什么,当她要开始新生活时,他们两人又争先恐后地跑来,情深意切地表示对自己的爱?那么,之前的伤害,又是为了什么?痛,虽然已经过去,但却是有记忆的,悠然无法轻易地做到释怀。接下来的几天,古承远还是住院观察,悠然有时间,便去看他。似乎要等看见她时,古承远那灰暗的眸子,才会重新染满色彩。悠然决定,只要古承远一出院,她就尽量少和他见面,这样,对两人都好。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是常常发生的。这天,悠然推开古承远的病房门,却看见里面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看见悠然,中年男人也就停住刚才的话题,起身道:&ldo;承远,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下吧,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理解的,毕竟,他这个父亲,并不是这么称职。&rdo;说完,中年男人对悠然颔首,打个招呼,便离开了。悠然发现,今天的古承远并没有平日看见自己时的振奋,他的眼底,彷佛有浓重凝滞的色彩。从刚才那名中年男人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中,悠然明白,古承远的异样肯定和他父亲古志有关。可悠然没问,只是将带来的花插入花瓶中。而古承远则一直看着窗外,良久才道:&ldo;可以陪我去花园走走吗?&rdo;盛夏,阳光秾丽,在葡萄架下,两人坐住,一丝丝的阳光穿过藤蔓洒在身上,有种温暖的痒意。&ldo;因为长年酗酒,他得了肝硬化,必须尽快进行肝移植手术,可是他这种o型rh阴性血的肝源太稀少,即使愿意出高价也买不到。我大伯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割肝救他。&rdo;悠然这才知道,刚才那中年男人原来是古志的哥哥。&ldo;你说,我应该答应吗?&rdo;古承远问。悠然觉得,这个问题是自己这辈子遇到的最难回答的,她甚至连张口的勇气也没有。古承远背脊上的伤痕,太过鲜明狰狞,皮肉的伤如此,那心中的伤又怎能是言语能表达的?古志对他而言,是个十足十的恶魔。可是偏偏,是这个恶魔给予了他生命,如果古承远拒绝,那么,古志唯一剩下的,便是一条死路。悠然想将自己放在古承远的位置上设想,可是当她这么做时,却起了颤栗的冲动。她无法承受古承远经历过的一切。&ldo;想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他了,从能够自立开始,我就搬了出来,再也没回去过,再没有看过他一眼。&rdo;古承远仰起头,藤蔓的影子在他那有着鲜明轮廓的脸上晃动,像是记忆在牵扯。&ldo;我恨他,以前的每一个晚上,我都会诅咒他快快死去,并且,是经历最惨烈的死法。现在,他就要死去,我是应该高兴的,对,我是应该高兴的……&rdo;可是他的声音,静静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虽然说了理解古承远的任何决定,但那位大伯还是每天都会来电话,向他报告古志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古承远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悠然看得出,他失神的时间增多了。每次进门,总会看见他坐在窗口,看着外面不知名的某处,要很久,才能发觉自己的到来。终于有一天,在接到那个熟悉的电话后,古承远的沉默更甚于往常。古志,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ldo;你能陪我去看看他吗?&rdo;悠然问。她看得出古承远眼中的犹豫,她替他问出了这句话。古承远领了她的情,两人一同前往古志所在的医院。这是悠然第一次看见古志,从五官轮廓上看,他和古承远很像,年轻时,也应该是俊朗的。可因为多年的酗酒与此刻的重病,他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骨头,脸色灰暗黝黑,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要很用力才能看出他生命的迹象。不论他做过什么,此刻的他,只是一个连呼吸都困难的病人。像是有某种感觉,已经昏迷一夜的古志忽然轻轻掀动了眼睑。他的眼珠,已经变得浑浊,可是在看见古承远的那刹那,却爆射出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