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都没有想到，当晚我们回去的时候，十七号已经人去楼空。原来中午的放晴并非难得‐‐市气象台传来最新消息，降雨带已向东漂移，我市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雨，过去了。狱领导难得实地走访，发现一层监舍水位已经有所回落，于是一声令下，乔迁大军收拾行囊，原路返回。到最后，我们也不知道这位险些成为室友却最终擦肩的家伙到底是圆是扁，是惯偷还是抢劫犯。因为业余生活实在乏味，这又成了我们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支撑我们度过炎炎夏日。&ldo;知识竞赛？&rdo;这天晚上收工回监舍，去狱刊编辑部支援的小疯子带回了内部消息。&ldo;嗯，这不七一了嘛，迎接建党，搞点花头。&rdo;小疯子不知从哪儿弄的苹果，红彤彤，圆鼓鼓，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瞧着就和小卖铺那些便宜货不是同个档次。我咽了咽口水，心说冯一路你得挺住，又不是夏娃，哪能让一个苹果给诱惑了。&ldo;以监区为单位，&rdo;小疯子腮帮子鼓囊囊的，还不忘继续，&ldo;每监区派出两队，每队五个人，以监舍为单位……&rdo;&ldo;你不是想让咱号儿参加吧，&rdo;金大福皱眉插话，&ldo;知识竞赛，听着就挺二逼的。&rdo;小疯子轻蔑地瞥他一眼，凉凉道：&ldo;前三名，每队每人各加十分，第一名，每队每人二十。&rdo;金大福惊了：&ldo;操，那加上去年小合唱的分数不是够申减了？！&rdo;申请减刑，简称申减。小疯子露出&ldo;你以为呢&rdo;的鄙视眼神。&ldo;那还等啥，报名啊！&rdo;金大福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此前认为是二逼的队伍。小疯子转过头来，问：&ldo;你呢？&rdo;我摊摊手：&ldo;鄙人恶贯满盈，顶多抵消掉小黑屋的扣分。&rdo;然后在小疯子横眉冷对之前，又咧开嘴补上一句，&ldo;但是苍蝇再小也是块肉啊，有总比没有强。&rdo;小疯子微笑，满意了，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看向周铖：&ldo;喂。&rdo;周铖放下书，好整以暇地回望，仿佛在问：有何贵干？我抿紧嘴，不让自己乐得太明显。周铖这厮绝对是故意的，之前我一直认为他对小疯子明里暗里的讽刺不介怀，现在越来越发现，人家有的是招儿报复。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回防。果然，容恺憋了半天气，挤出仨字儿：&ldo;来不来？&rdo;周铖天真地歪头：&ldo;苹果你都吃一半儿了。&rdo;&ldo;谁说要给你苹果了！我问你知识竞赛，来不来！&rdo;&ldo;哦……我想想。&rdo;&ldo;靠！&rdo;小疯子踹了脚凳子，不吱声了。周铖也是能人，居然拿起书又看起来。如此这般，十七号在令人抓狂的寂静里度过漫长的五分钟，然后在小疯子准备上床装死时，天花板方向飘飘荡荡下来一声叹息：&ldo;好吧。&rdo;那叫一个勉为其难。我觉着小疯子要内伤。但我半点不同情他。问了一圈儿，却不问花花，我承认对此颇有微词。就算花花没办法抢答，去了也绝对就是个充数占便宜的，可你也总得问上一句吧。俗话说的好，大白菜还有尊严呢，何况花花乎？&ldo;花花，你呢，&rdo;他不问我问呗，反正这事儿我也干过不少了，&ldo;也够减刑了吧，一起来呗。&rdo;花花趴在上铺，听见我问，便四处找笔想写字，不料被小疯子抢了先‐‐&ldo;他肯定来啊，白占便宜的好事儿。不过他肯定不够申减，顶多把那半年加刑抵掉。&rdo;我愣住，下意识瞪大眼睛看向花花，你妈谁也没和我说这孩子还有加刑半年的事儿啊！花花低下头，不看我，刚找到的纸被他攥在手里，已经起皱。然后我听见周铖淡淡地说：&ldo;前年他和人打架，把人打得挺厉害，虽然后来查出来是那人先欺负他的，但还是加刑了。&rdo;前年？那不是我刚进来那年么？&ldo;骨折那次？&rdo;我记得刚进来的时候花花胳膊挂着夹板的。&ldo;不，上半年的事儿。&rdo;周铖继续道，&ldo;骨折那次是后来了，所以他咬死了说是流水线上摔的，俞轻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深究。&rdo;&ldo;但其实也是跟人打架？&rdo;&ldo;你可以用膝盖想一想，&rdo;小疯子憋不住又插嘴了，&ldo;从凳子上面摔下来能骨折？除非你是一个后空翻摔下来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