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并不是贸然做出这样的决断的。
他在颍川仍有母亲需要供养,虽此番是因为对乔琰的敬重而跟来的,但也没有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意思。
可他行来这一路上眼见皇甫嵩的整军情形,深知倘若当真有人能击败黄巾匡扶天下,只怕正是这位皇甫将军。
而有他们此前往鼓城山一行的探查,有乔琰、程立、曹操等人显然还会为之谋划,他们的胜率或许并不低。
徐福是这样想的,其他人也差不离便是这么个想法。
何况游侠多数年纪尚轻,甚至还在搁在现代可以用“中二”来形容的年纪上,他们既已选择跟随北上,便颇有一种要给自己挣出
个声名来的想法,此刻乍听他们竟有机会与攻城的先登部队一较功劳,不由喜出望外。
当皇甫嵩将此事问询于军中其他人的时候,得到的回应竟起码占了七八成。
当然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处,就算是平日里结交的游侠,也没法解释得通,更别说他们还没有一个巨鹿郡的人。所以皇甫嵩也只是从中筛选出了十余个人而已,其中就包括徐福。
只是让皇甫嵩绝没想到的是,当他着人分出了些军中的物资,作为这些投效黄巾的少年携带的投名状后,在这些人出发之前,他竟看见乔琰坐在其中一架板车上。
连曹操都被她的举动给惊了一跳,“世侄女何故如此?”
乔琰反问了个让曹操觉得不太好反驳的问题:“世叔可曾见过,去敌营行里应外合之事的人,会带着自己的小妹的?”
“……没有。”
“那么我去就是个很合适的掩护了。”
被迫当了回兄长的徐福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有点重。
好在负责乔琰安危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非要算起来的话,典韦这家伙也是能算作游侠的,就他那望之便觉一身匪气的样子,不被叛军引为同道才怪。
皇甫嵩有心让乔琰莫要再做这等危险的事情,却着实说不过她的那些个歪理邪说,最后也只能放任她去了。
尤其是乔琰在离去之前问及“此行十余人中除了她之外可还有旁人能独当一面”,更好像没有第
二个答案。
这些游侠并未在皇甫嵩麾下经历过多少战役,他也难以对他们每一个人的来历家世都知道多少,在将这样的潜伏重任交给他们的时候,他甚至心中还有几分忐忑。
但是这重任交给乔琰他是并不需要担心的。
谁让她已经用自己的表现证明了,她是个足够早熟的智者。
见皇甫嵩还在看向那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神情之中似有几分恍惚之色,曹操开口道:“不奇怪她会舍身冒险,以她的聪明才智,倘若遇上城中有变,靠随机应变的本事说不定还能将这些个义士给保住性命。”
“何况,将军既已同意让她前去冒险,如今要做的应当是确保攻城之战绝不能失手,务必一次得成。否则此番奇袭无法得手,张宝必定严防死守,于北部战事无益。”
曹操的这些个规劝,皇甫嵩听的明白。
他既为主帅也不该在此事上优柔寡断。
“我并非不知孟德所言,不过是觉得此女心性果决,聪慧罕见,倘若折损于此地我非但无法同乔公祖交代,也觉必定会成大汉之遗憾,但或许——”
“或许艰难困厄之中,正是时势造英雄。”
远去的一行人已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皇甫嵩收回目光,心中不由感慨。
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后辈了。
————————————————————
这一行十余人皆着布衣佩铁剑,结伴行到那下
曲阳城下的时候,正如乔琰所说的那样——
虽然这不是一行面黄肌瘦的流民,但在他们自言自己是四方行游的游侠正好行到此地,想要前来投靠之时,并没有引起城中守将的怀疑。
徐福按照乔琰叮嘱过的那样,在守城之人将他们放进去后,因有人问起他为何要带着个年幼的妹子,他便回道:“舍妹此前病弱,得大贤良师弟子赐予符水后方得延命,我此番来投本也另有想请地公将军赐符,请得神祝,只不知道我等需建功多少方可有此等机会?”
太平经中将神符咒语称为神祝,更说“天上有常神圣要语,时下授人以言,用使神吏应气而往来也,人民得之”(*),以神符烧灰以酒水合饮的方式治病。
这种荒谬的治病方式正是经典迷信的操作,乔琰在穿越之前自然是不可能去记这种东西的。
但她此前在梁仲宁那儿当狗头军师的时候,从对方那里得了本《太平经》打发时间,如今也正好用其中的些许片段来给他们充充场面。
这些话也被徐福给复述了出来。
这将他们放进城来的黄巾小渠帅,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将这些说的头头是道如数家珍的。
他心中泛起了嘀咕,有此等觉悟的人,瞧着还有一身执剑的武力,简直得算是他们这一方的大好事。
何况,在他的认知之中,带着女眷也就等同于是带着个软肋,更看起来少了些威胁。
徐
福所问及的立功能否换取神祝符水的话,也让他放下了一重戒心。
他拍着徐福的肩膀说道:“你若真想要这神符医病,本应该是径往那广宗去的,怎的跑到这里来了?不过你也大可以放心,地公将军神通只在大贤良师之下,倘若你真是诚心来投,必定会有这个机会的。”
“阿兄如何不想去曲周广宗?”乔琰依然坐在板车上,掩唇咳嗽了两声,“只是阿兄唯恐巨鹿与广平交界之处战乱频频,于我病情无益,倒是这下曲阳一带在地公将军威名之下处处安定,是个好去处。”
“这倒的确是这么回事。”那小渠帅回道。
他们这儿可稳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