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刻响的。鉴于鹿小雨持续不懈的抗争,陈涛已经把来电铃声转换成了在鹿小雨看来比较有品位的斯特劳斯圆舞曲。而此刻,优雅的管弦乐忽然飘进乌烟瘴气的空间,像把利剑将混沌的世界划出一片清明。冥冥中,有些东西即将改变。&ldo;喂,谁呀?&rdo;对于陌生的号码,陈涛的字典里就没有客气俩字儿。电话那头先是一愣,接着响起一阵爽朗的大笑:&ldo;我说,你小子怎么还跟高中一样横冲直撞的,来句你好能累死啊!&rdo;&ldo;累不死,但是浪费。&rdo;陈涛嘴里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ldo;白范,你小子总算知道回来了?&rdo;&ldo;哪里都不如家里好,我算明白了。&rdo;&ldo;切,让你当初死活都要出去闯,摔疼了吧!&rdo;&ldo;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告诉你,老子这也算小规模的衣锦还乡!&rdo;&ldo;嗯哼,小规模的。&rdo;&ldo;行了,不和你废话,等我安顿好了改天找你喝酒。&rdo;&ldo;怎么的,好几年没见就拿这么两句话打发我?&rdo;&ldo;那个……我这还是外地号漫游着呢……&rdo;&ldo;靠,那你不早说!我这他妈的双向收费!&rdo;挂上电话,陈涛觉得神清气爽,胳膊腿也跟刚拔完火罐似的热热乎乎。白范是陈涛高中时候最铁的哥儿们,俩人也不知怎么的,打从认识那天起就特意气相投跟亲哥俩儿似的,然后就勾肩搭背的做尽了那个年龄能做的坏事。可以说,陈涛高中生活的几乎所有片段里都会有白范的身影。呃……除了……陈涛高中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可真正和别人耍却是毕业以后的事儿,所以,陈涛在白范那里也就只隐瞒了这么一件事儿。白范学习比陈涛强不了多少,但志向比陈涛远大多了。高中毕业就南下去了祖国的窗口,改革的最前沿,美其名曰自我实现,一晃五六年。除了第二年春节回来俩人匆匆聚过一次,后来再没见过。他也从来不上网,所以陈涛基本上算是和他断了音信,只是偶尔在网上碰见其他高中同学,打听打听确认这小子还活蹦乱跳着,就行了。如今,那家伙居然就这么回来了!陈涛挂上电话还是觉得没什么真实感。他最铁的兄弟,就要回来了么。陈涛的不真实感,在三天后见到白范的瞬间,就像太阳下的肥皂泡,破得无影无踪。那人比以前壮了点,黑了点,还沧桑了点,可眉宇间的那股子劲儿,压根没变。陈涛特想上前使劲抱抱对方,不料被白范抢先一步,自己倒成了被占便宜的那个。&ldo;差不多得了,想我也不至于抱起来没完哪!&rdo;陈涛笑着揶揄。&ldo;你以为我稀罕抱你,哥们儿跟这里快等半个小时了,差点成冰棍。你不该贡献点热量啊。&rdo;白范说完放开陈涛,指着街边左一家右一家的店铺,&ldo;烧烤火锅东北菜,你想来哪个?&rdo;&ldo;哪个下酒?&rdo;陈涛问。&ldo;就咱俩,干喝就行。&rdo;白范大言不惭。&ldo;哟呵,去外面几年出息了,敢跟我这儿叫板?&rdo;陈涛哼着,挑起了眉毛。白范继续火上浇油:&ldo;你敢不敢吧?&rdo;&ldo;那还说啥啊,走吧!我把话说前面,你倒了我可不负责抬啊!&rdo;就这样,两个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非常幼稚的勾肩搭背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一家东北菜馆儿。酒上的快,菜也很快追随而来。等啥啊,开喝呗。话说的猛,酒也喝得快。可不是有那么句话来着,高兴的酒是怎么喝都没够。一打啤的下去了,俩人愣是半点醉意没有。倒是那嗑越唠越热乎。&ldo;这次回来就不走了?&rdo;陈涛随口问。&ldo;嗯,在哪儿都是干,何必非外面漂着。&rdo;白范一仰头,又一杯下肚,&ldo;这几年我才琢磨过来,哪儿也不如家里舒坦。你就啥也不干,走大街上光听别人说话都舒坦。那就是乡音!&rdo;陈涛没出去过,所以也没办法理解此刻白范眼里闪烁的如此深沉的光。但起码有一点他听明白了,以后见天儿的都能看到这家伙了:&ldo;对了,回来以后准备干点啥啊?&rdo;&ldo;还没想好,不过我打算做点小本生意,&rdo;白范比划个拍拍腰包的动作,&ldo;咱现在是小规模的衣锦还乡,将来就得大规模的光宗耀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