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你想告诉我,我当初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事,对吗?”季云晚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喉咙里仿佛含了一块玻璃,一字一句都带着着刺痛的血腥味:“你想让我这一生都在为此事懊悔,愤怒,仇恨,你想再次把我拉入深渊,哪怕在你死后的很多年之内,我也无法逃脱这个由我和你一起编织的噩梦。”
“林修,你究竟是想让我成为你的什么?牺牲品吗?”
林修漆黑如深渊的眼眸里,渐渐透出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是啊。”他轻声道:“我究竟是想让你成为我的什么呢?”
两人同时静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要杀死我妹妹!”季云晚忽然间猛地起身砸了一下面前的桌子,眼睛通红的朝他怒吼:“为什么要让她那么凄惨的死去?为什么在想要杀人的时候不来找我?!为什么偏偏要让她们成为你的发泄对象?!为什么?!”
这一声声的怒吼,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也代表了所有受害者家属愤怒而凄厉的质问。
然而这种质问,对于凶手而言,往往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因为大多数的连环杀人犯,直到被执行死刑的那一刻,仍然不会对受害者以及受害者家属产生一丝愧疚,他们的自我中心倾向非常强烈,无法与他人产生共情心理,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愧疚和后悔的情绪,哪怕他们很快就会因此而执行死刑。
如果一定有后悔的连环杀人犯,那也是因为惧怕死亡,惧怕死亡后遇到那些被他们残害过的灵魂。
林修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荣格说过,健康者一般不会去折磨别人,折磨者一般都是被折磨过的人。”他淡淡说道:“周继凡曾经被养母脱光了衣服虐待,黄珊珊被父母遗弃,成为父母与妹妹丢弃的垃圾,你猜他们当初有没有质问过加害者,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
“这不是加害别人的理由。”季云晚冷冷道:“受过折磨的人依然可以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心灵健康者也不一定没有受到过任何挫折与屈辱,小时候玩过火伤过动物的孩子也不一定会成为一个反社会人格罪犯,如果他们自己选择了成为与加害自己的人一样的加害者,那又能改变什么呢?最终都不过是受万人唾弃的犯罪者罢了。”
“所以讨论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呢,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林修微笑道:“我想要见你,也不是想让你来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的。”
季云晚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坐回到椅子上。
“是,是我问了蠢问题。”她自嘲的笑笑:“真不愧是一个四年期间跨省作案十起,成为无数人噩梦的连环杀人犯,林修,你在我国的犯罪档案中上会留下恶臭无比的一笔,你也成为了无数人一生惧怕的噩梦和仇敌,你被执行死刑的那一天,我想我会为你放烟花庆祝的。”
——恭喜你,如愿以偿的坠入地狱。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林修看着季云晚那张漂亮而冰冷的脸,平静的说道:“为我做最后一次心理治疗吧,我的季医生。”
作者有话说:
你们猜今天晚上烈风有没有人遛?这个事儿继续交代完之后,后面还有新案子哦,而且应该是谈恋爱和破案并存的了,姐妹们继续期待吧~
林修,林修,林修。
在本子上写下三遍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抬起头,看到父母都被别的事情分走了注意力,于是拿起笔,在三个名字的后面又加上了一个名字——晓晓。
晓晓是他最好的朋友,当他第一次跟父母介绍自己的这个朋友的时候,他的母亲最先做出了反应,一个让他每每想起都恐惧不已的反应。
他的母亲握着他的肩膀,愤怒的说他身边根本就没有这个朋友,那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听着,根本没有晓晓这个人,你是妈妈唯一的孩子,我们家里也只有你一个孩子,知道吗?!”
他的父亲拉住情绪崩溃的母亲,“好了好了,你也别这么激动,你自己都是一个心理医生,面对别的生病的孩子都能耐心对待,怎么对自己的孩子就……”
“就是因为我是心理医生,我才会受不了我的孩子变成这样!我们一家人都很正常,从来没有遗传性精神病,我在孕期的情绪也很稳定,我甚至连产后抑郁都没有,我跟你都是这么正常的父母,怎么生了个儿子就……就偏偏变成了一个怪物?”
林修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歇斯底里的母亲,又看了看安慰她的父亲,歪了歪头。
“怪物?就算我是怪物,那么我的好朋友,她一定不是吧。”
一向冷静的父亲有一天也激动的握住他的肩膀,“为什么要偷你妈妈的口红?为什么要去抢那些女孩子的东西?爸爸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是一个正常的男孩子,你不可以,永远也不可以这么做。”
家里发生火宅那天。
他看着被大火吞没的父母,手里握着一直口红,缓缓的涂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
“季医生,你相信有人生下来就是可怕的怪物吗?”
“如果出生就带有病态,那么也许有遗传基因的可能性吧。”
在第二个电话里,季云晚曾听‘她’提起过,她有一对很好的父母,家庭也很温馨,但唯独有一个不正常,那就是她自己。
她生来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曾经是有一个好朋友的,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姐妹,我们从出生那一刻就紧密相连在一起,可突然有一天,她就那样的消失在我面前,无论我怎么呼唤都再也没出现过……”
“是去别的地方上学了吗?”季云晚猜想道:“还是说……你的父母曾经还有一个孩子,是你的姐妹?”
有些双胞胎生下来的时候只存活下来一个,这种情况有多种原因,但一般情况下,生存下来的那个孩子是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双胞胎存在的,除非父母告知。
“……也许吧,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她’叹了口气,“也许就如你所说,我生来就是一个病态,跟普通人不一样。”
“你后来有试图找过你那个朋友吗?”
“有,我一直在等她……可能是等待的太久了,我甚至……慢慢的变成了她的模样。”‘她’轻轻笑了笑,说:“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季云晚没有听出任何不正常来,她只觉得,这个人很孤独。
“你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季云晚安慰她道:“如果我们能见面,也许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你在哪个城市?要不要约个时间,我们见面聊一聊?”
“不,暂时还不能,但也许有一天,我会有勇气去见你吧,季医生。”‘她’叹了口气,说:“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还是不要记得我。”
“为什么?”
“因为我并不想让你见到我真实的模样,你也一定不会喜欢我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