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呆呆地立在原处，显得极为茫然，她相信烂柯山是不敢在此事上骗她的，因为烂柯寺没有人挡得住她震怒之下的惊天一击。只是，为了救人，便要杀人？三、炊烟十年宋轻书是个奇怪的人，他出身执掌天下正道牛耳的烂柯寺，却和白狐有过正邪之辩，当时他说：&ldo;天生万物，无分贵贱，为什么人族就是正道，妖族就是邪道呢？&rdo;正邪之分，天下公认，就是妖族自己也觉理所当然，可宋轻书却有此言论，白狐闻言愕然，半晌才道：&ldo;天生万物，各有其序，妖族却强夺天地造化，幻化为人，这本是违背天道之事，违背天道是为妖，又有哪里不对了？&rdo;说这话时她自己也哑然失笑，因为只从这番话来看，很难令人相信他是人族，而她才是妖族。宋轻书闻言却微微皱眉：&ldo;天地初生，人族茹毛饮血，惧虎畏狼。若是寻常人族，从此地到烂柯山，需要走足月余，可是修行者顷刻便至，若说破坏天地平衡，这些修行者远在妖族之上，他们同样在违背常理，原来，这些大修行者，也都是妖！&rdo;白狐一时瞠目，不知如何应答，显得极为困惑，因为她发现他说的这些话是她从未想过的，而这番话，竟好像也有道理！就是在和宋轻书厮守的这段日子，白狐明白了一件事，天道本无正邪，又哪来的正邪之争？于是她不再理会这些事，一心只想和这大逆不道的人族终老山林。可那些自命正道的人族终究是放不过他们，三十年前那一战之后，她心灰意冷，直到在那棵桃树下看到那书生，从满树枝丫中探出脑袋，笑着对她说：&ldo;吃桃子吗？&rdo;她倏然一惊，看着树上的书生，恍如隔世。后来她用了数月时间，才终于让自己相信这书生不是他，之后便心生离意。他没有挽留她，只是微微一叹，惋惜道：&ldo;可惜此时桃花泪未成，不然，一碗莲子桃花泪用来送别，再好不过。&rdo;她有点出神，想不到这时候他会说出这种话，她沉默了一下，轻声道：&ldo;我是妖。&rdo;那书生一怔，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她自嘲地一笑，不是什么人都能像宋轻书一样的，她朝他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去。这时他却叫住了她，她回头看他，他挠着头问：&ldo;妖都长得像你这么漂亮吗？&rdo;她瞪大了眼睛看他，他也这么看着她，然后，两个人一起笑了出来。这之后的日子是安逸的，那每日升起的炊烟，是这安逸的余韵，轻轻袅袅，一晃十年。白狐回到农舍前，回想起这十年，百感交集。这小小的农舍门前围了一圈篱笆，院里也有棵桃树，在门前散落一地花泥，有月在树梢凝视。白狐心事重重地推开门，门内有青衫书生坐在桌旁，桌上有早已冷去的佳肴。桃花蟹黄烩芙蓉，山一重，水一重。白狐推门进来，见那书生还坐在桌旁，便笑道：&ldo;怎的这么晚了还不睡下？&rdo;书生也朝她笑笑，道：&ldo;做了你喜欢的桃花宴，不见你回来吃，总有些不甘。&rdo;白狐莞尔，坐下拈起筷子尝了一口，书生见状，温和地道：&ldo;凉了。&rdo;白狐摇摇头道：&ldo;不打紧。&rdo;书生看着她一筷子一筷子地吃着，脸上便有笑意，忽然问道：&ldo;我们真的长得很像吗？&rdo;白狐一时愕然：&ldo;嗯？&rdo;书生道：&ldo;我虽是凡夫俗子，烂柯首徒宋轻书的大名，也还是听人提起过的。&rdo;白狐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有些惊慌地道：&ldo;我……我不是想骗你……&rdo;书生摇头道：&ldo;不打紧，大千世界得以相逢，这便很好。&rdo;白狐有些难过，正要说什么，却蓦然警惕起来，问道：&ldo;你……你怎么知道的？&rdo;书生温言道：&ldo;白日里，有少男少女两人，自称是烂柯山的小徒弟，来跟我说的。&rdo;白狐叫道：&ldo;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你做了什么？&rdo;书生沉默了一下，轻声道：&ldo;我是一介凡人，没什么能给你的。&rdo;白狐颤声道：&ldo;你什么也不用给我。&rdo;书生笑着点点头，慢慢地道：&ldo;我很高兴……我很高兴。&rdo;他说着，头慢慢趴到了桌上。白狐看着他倒下，一时失魂落魄。除却树梢那轮明月，没人听到她的哭声。四、鱼与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