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推着裴翊走在前面,谢老夫人,卫国公便紧紧跟在身后,谢知禅扶着谢母也跟着跨进门槛。
剩下谢知宁站在门口处仿佛呆了般,盯着裴翊的背影看去。
她以前只听人常夸燕王世子乃是京中第一好容貌的男儿,只可惜自己圈子有限,燕王世子又常在军营,因此从未见过。今日见了,没想到裴翊就算残废了坐在轮椅上,那风姿也是京中普通世家子弟不能比的。
只是可惜了,怎么就残废了呢。
不过想想,如果不残废,也轮不上她那个庄子上回来的嫡姐。
杨姨娘见谢知宁呆,推了她一下,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赶紧跟上,别在家门口丢人。
接着,手里拉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也跨进了门槛。
这个男孩正是杨姨娘所生,卫国公唯一的儿子谢文昌。
谢文昌本不是读书的料,卫国公托了朝中同僚的关系,才把谢文昌塞进了天下闻名的鸣鹿书院。
只是书院修建在京郊的秋白山上,上山下山的脚程都不轻松,学生皆是住宿,只放长假才选择归家。
近日正好学院期中小验后放了七天的长假,谢文昌在书院被拘束得脱了形,一放假就带着自己的小厮赶紧往家中赶。
正好今日赶上嫡姐带世子姐夫回门,他觉得自己毕竟是家中唯一子辈的男丁,十分想端出一副主人家的样貌来,连穿戴都是特意挑选过的,谁知世子姐夫一下车就甩了父亲脸面,他便不敢出声了,只紧紧跟在他娘身边。
走入大厅,谢老夫人跟卫国公虽说品级不如裴翊和谢知禅,但今日是回门宴,按照家中长幼排行,谢老夫人跟卫国公自然坐了上位置。
谢母在左下手第一的位置坐了,谢知禅跟裴翊便在她身旁坐下,右下手便是杨姨娘和她的一儿一女。
甫一落座,丫鬟才上了茶,便听杨姨娘的声音说道:“如今世子跟禅姐儿既然好事已成,不知对将来可有打算了?”
谢知禅睨了杨姨娘一眼,心中只觉好笑,她这可真是屎壳郎插鸡毛,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她还真当自己是卫国公府的主母了?好似她才是谢知禅的嫡母似的,竟越过了卫国公跟谢老夫人,开口就过问起裴翊和她将来的打算。
能是指什么打算呢?
不就是暗示裴翊既然不行,世子之位,将来的燕王府继承权,都要早做打算。
裴翊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下了,脸上一派温和的笑,看着杨姨娘问道:“不知这位是?”
谢知禅心中噗呲一笑,裴翊这狗脾气,只要是他讨厌的人,便直截了当不给面子的性子,她倒是有些喜欢。
杨姨娘一噎,便幽幽地抬头看着上的卫国公跟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咳嗽了一声,面皮上也有些过意不去,说道:“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杨姨娘,也是老身娘家嫡亲的侄女。”
裴翊挑眉,这谢老夫人就有意思了,姨娘就姨娘,偏要告诉他这是她娘家嫡亲的侄女,这是在暗示他这杨姨娘在卫国公府也是有身份的人,让他不要太为难呢。
他不由得看了谢知禅一眼,也不知道卫国公府上这团乌烟瘴气,按照她在6府那有仇必报的凶狠性子,她为何还没有动手?
随即,他淡淡地点头说了一声:“哦,是府上姨娘啊。”便算是见过了,完全没有要站起来行晚辈礼的意思。
这就是纯粹把杨姨娘当个姨娘的意思了。
杨姨娘心里怄得要死,面上只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以示回应。
心中对谢知禅母女这些年来的怨毒一下子左突右进,压抑不住,便从嘴上溢了出来:“要我说,世子目前这样的情况,你们二人还是要早做打算。听说世子还有两房族叔在京中开府别住,裴氏一族原籍也还有旁支无数,年纪小的孩子定是不少。不如好好挑挑,选一个好的,从小教养,大了也好继承世子一脉,必是比那大了才领到身边的强。我娘家那边有户人家,就是孩子长到八岁才过继过去,寡母辛辛苦苦养大了他,却是一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就将寡母赶出了家中。”
裴翊边听边端起茶呷了一口,仿似毫不在意杨姨娘在说什么,只谢知禅敏锐地察觉到了裴翊的脸定是越来越黑,但她并不打算阻止杨姨娘。
今日有裴翊这个大腿在,正是她狐假虎威借力打力让杨姨娘好看的时候,而且她那个便宜爹还不敢说什么。
果然,裴翊放下茶杯便对卫国公说道:“卫国公如今已年过四十了吧?”语气中似很是关心他这个便宜岳父。
卫国公受宠若惊道:“是啊,不知不觉婵姐儿都嫁人了。”
又听裴翊道:“至今也还没有嫡子,也是该着急起来了。”
一句话便把卫国公噎在了当场,嘴角一抽,不知道这天该如何聊下去。
谢知禅简直要忍不住抚掌大笑,她倒是不知道裴世子武能战场杀敌,文能后宅怼人。
不过看谢母脸色也不太好,觉得她纯属是被误伤了,便伸手握了一下谢母的手,安慰了她一番:“世子是有口无心,母亲别介意。”
偏这时候杨姨娘还要接话,昂挺胸,扬声说道:“老爷虽没有嫡子,却也有昌哥儿将来可继承卫国公府的家业。”还有些话她没说,大家也从她的神态举止里听了出来,这卫国公府唯一的独苗苗可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裴翊抬眼瞟了杨姨娘一眼,回头笑着对谢母说道:“那正好将昌哥儿过继到母亲名下,再大些,母亲就算倾心教养,恐怕养大了也是一只白眼狼。”
卫国公跟谢母都有些没料到裴翊竟然会如此说,谢知禅却在心中连连赞叹:“不愧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军,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得真好!”
杨姨娘当即看了卫国公一眼,见他好似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将昌哥儿记到杭氏名下做嫡子,当即吓得抱紧昌哥儿就大哭起来:“老爷,不可以啊!昌哥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从小都是我亲自带大的,老爷把她给了夫人,就是在剜我的心啊!”
谢知宁本还在得意谢知禅嫁了个残废,要靠过继嫡子来保障后半生,忽然话题就绕到了将弟弟过继给嫡母,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杨姨娘嚎啕大哭,她才跟着替姨娘一起跪求父亲。
昌哥儿这个年纪也已经知事,知道娘亲为何哭,也跟着哭起来:“父亲,我不要别的女人当我娘,我就要我自己的娘。”
一时间,大厅中便只听见杨姨娘母子三人的哭泣声,响彻了卫国公府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