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一怔,他先前并没料到景宁竟会问此事,短暂地犹豫了一瞬,方才答道:“顾卿是个极有本事的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他这么久以来所做的事,姑母应当也看在眼中,我用他也未曾用错,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景宁又道,“可从一开始,皇上为何会那般信赖于他?明明那时他不过是云浓后宅中的一个面首罢了,您又从何得知,他有这样的才能,值得力排众议准他入朝为官呢?”
刘琦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当年他能得储君之位,是靠着顾修元的计策,对顾修元的信赖也来源于此。可这样的事情却是断然不能说的,他就是再怎么温和宽厚,也清楚这一点。
“皇上这般信他,可清楚他的出身来历?”景宁追问道,“太皇太后临终说,她曾劝过你要提防顾修元……你可曾放在心上过?”
景宁不明白,为什么众人都那般信任顾修元,从云浓到刘琦,都是这个模样。
“姑母若是不想帮我,那就罢了。”刘琦脸上一直存着的笑意褪去,冷声道,“但顾卿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不牢姑母费心。”
景宁急道:“他身份成谜,居心叵测,借着当年的宫变一跃成了如今一手遮天的权臣,皇上难道就没想过这其中的蹊跷?”
见刘琦不答,景宁又说道:“诚然他这一年来做了许多,可焉知不是虚与委蛇,另有图谋?还请皇上恕我冒昧……”
景宁先前不愿提,可今日却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苦口婆心道:“如今半朝尽在他手,多少政务是从他那里过的?有些时候,他说话怕是比任何人都惯用,长此以往又会如何?我知你性情宽厚,可对他若是不防,将来酿成大祸追悔莫及。”
刘琦面不改色地听着,当年太皇太后劝他之时,也是这套说辞,他在朝堂上什么样的谏言都听过,所以倒也不至于恼怒。
等到景宁说完,刘琦方才开口道:“姑母或许不知,顾卿如今已经不大管事,许多事情都是等我下了令,他才会去做。再者,他也已经将手上的权利逐渐分了出去。”
未等景宁质疑,刘琦就又道:“前两日,他还曾同我提过,说是想要请辞。”
景宁原本准备的话霎时说不出来了,毕竟不大管事还能说是以退为进,可直接请辞,这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若是皇上真应了,那他岂不是就前功尽弃了?近来朝堂之上并无人质疑他,若非是心生退意,他压根没必要自己主动去提。
景宁愣了愣,又问道:“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辞官?”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刘琦神色一缓,竟有几分哭笑不得,摇头道:“顾卿说,自己寻着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不愿再在朝政之上徒耗年岁。”
这话多荒唐。
普天之下,不知多少人穷尽毕生精力,想要入朝为官,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可如今竟有人放着阁臣不当,说朝政之事空耗年岁?
刘琦唏嘘道:“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珍宝。”
他倒是问了,可顾修元笑得高深莫测,怎么都不肯相告。
景宁却是又一怔,没来由得想起来今晨云浓提及的婚事。
刘琦年纪虽不算大,在朝政上也称不上熟稔,但却并不傻,有个识人善任的好处。
他能分得清什么是架空自己弄权的奸臣,什么是尽心尽力辅佐的贤臣,这一年多来他将顾修元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也对顾修元愈发地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