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有时候也恨，也烦，也有愤世嫉俗的感慨，也时常无可奈何。他是个警察，他只负责抓人，却无权给嫌犯审判定罪，关押执行。走在大街上，遍地乌泱乌泱都是嚣张横行常年逍遥法外的坏蛋，抓都抓不完。程宇缓缓说道：&ldo;我以前抓过毒贩，跨省几十个人的制毒吸毒团伙牵涉了某个市领导的大案子都办过，什么人在我眼里都一样办。&rdo;罗战挥挥手：&ldo;以前那是以前，以前跟现在一样吗？&rdo;程宇反问：&ldo;怎么就不一样？&rdo;罗战急得都结巴了：&ldo;你以前，你以前在哪儿干，以前什么样儿，你现在，你看看，你自己说，你现在还能跟以前一样整吗你？！&rdo;程宇：&ldo;……&rdo;程宇怔愣着，默默拿了颗烟塞嘴里，却没点火，眼神儿流露出愠怒，突然心就伤着了，转身就往屋外走。罗战连忙拽住：&ldo;程宇！……&rdo;某些话旁人也不是没说过，程宇一律全当耳边风，自己做自己的事儿。可是罗战不一样。程宇把罗战当成最亲近的人，自个儿的爱人，如果连最基本的工作对方都没办法包容和尊重，还需要争执和解释，这日子过得就没意思了。程宇拿起自己的警帽和制服往外走，这是平生头一回想从罗战家里扭脸走人，自尊心有点儿伤。罗战飞身蹿过来，按住门把手，蛮横地堵着门：&ldo;程宇，别走！&rdo;程宇不吭声，眼底发红，胳膊疼都顾不上了，难受了。罗战一瞧程宇微微撅着嘴垂下眼不说话的执拗样子，立刻又心软了，抱住人缠在怀里不撒手：&ldo;程宇，程宇对不起啊……哥刚才说错话了，无心的，我不是那意思……&rdo;&ldo;放开。&rdo;程宇说。&ldo;不放！&rdo;&ldo;你别烦！&rdo;&ldo;就不放！你以为我家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你既然住进来，你就是我的人了！……成，老子是你的人行不行啊？你得对我负责任你，就不许你走！&rdo;罗战抱着人啃，亲，揉，又来他那一套百试不爽的混混耍赖调戏。粗糙的下巴互相蹭着，腻着，暖烘烘的胸膛揉在一处，谁真舍得走啊？程宇说：&ldo;罗战，我跟你有些想法不一样，我干好多年警察了。&rdo;罗战说：&ldo;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是非观念？我这人怂吗，我胆小怕事儿吗？我见着那王八羔子，都想一棍子抡上去揍死他！但是他不是冲我，他是冲你来的，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啊？！&rdo;程宇沉默了片刻：&ldo;……罗战你第一天认识我吗？&rdo;罗战心里一动，像是蓦然从心口上淌出来一股暖流，整个人都被程宇融化掉了，说不出话，吻住了人。他堵住程宇的嘴唇用力地碾吻，舌尖一点一点舔舐程宇嘴里每一个角落。他从第一天就知道程宇是啥样儿人，如果程宇不是这样儿，如果程宇就是胡同拐角一个胡吃海整的小混混，程宇怎么会跟他有生死过命的交情？他又怎么可能这么爱程宇？四片嘴唇轻轻松开时还拉着透明的口水丝儿，程宇安慰道：&ldo;你别担心。这次是意外，我以后小心着。&rdo;罗战皱眉说：&ldo;我能不担心吗？你看你右胳膊上，削下一大块儿肉去，缝二十多针呢，你不疼啊？&rdo;程宇脸上忽然浮出笑容，伸手用力捶一拳罗战的胸口：&ldo;你就为这个跟我吵架？你真烦人……我不疼。&rdo;罗战瞪眼：&ldo;瞎扯吧你就，那是长在身上的肉，能不疼吗！&rdo;程宇抿嘴小声说：&ldo;我真不疼。我这条胳膊……筋早就断了，上臂神经也不行了，所以肌肉没什么感觉，不怕受伤，真没感觉有多疼。&rdo;程宇当时与一群歹徒搏斗，躲闪不及时就有意拿右胳膊护住要害，护着左臂。反正右手已经废了，确实不怕再受伤，这在打群架战略上就叫做&ldo;弃车保帅&rdo;吧。可是罗战一听就懵了。心口像让人狠狠擂了一拳，湿漉漉潮乎乎的液体瞬间全部聚拢到眼眶处，就快撑不住泪崩了。他哪受得了听见这些啊？程宇这话简直就跟亲手剜他心似的！程宇怎么这样儿呢，怎么能这样儿对待他自己呢！自个儿刚才这又是干什么呢，还跟程宇发脾气瞎埋怨呢，还吼人呢，什么东西啊？千错万错终归还是自己亏欠了程宇，一辈子都还不清！程宇的右胳膊新伤摞着旧伤。一条刚缝补好的鲜红色的伤疤下边儿，隐约还能看得到那几块微微凸起的灰白色旧痕，从上臂蔓延到肘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