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当年离家出走一鸣惊人,他什么时候不上心?孟小北一边听大人说话一边埋头画画,笔尖不由自主地,画的是他的少棠。他其实什么都懂。每年花着他爸爸奶奶干爹的借读费生活费,是他从小欠这些人的感情债,金钱债,欠太多,还不起,所以也不敢提。现在他弟也很需要钱,怎么办呢?孟小北是能说我就霸着这位置就不管孟小京死活,还是说我发扬高风亮节兄弟友爱情操我滚回西沟去把孟小京换回来吧!所以他从来都不说,心里明白,有时也自卑和怨天尤人,又极度渴望身边人的疼宠。那时少年人的感情,敏感又脆弱,他就像一条渴望阳光雨露的藤蔓,拼命攀附到他最信赖的那个人身上。他一笔一划在纸上画某个妙人儿,仔细描绘制服衣领脖颈处的阴影。画到动心兴奋处,嘴角翘起来,乐呵呵的,甩掉一脑门子烦心事。孟小京这时候靠在床上,玩儿孟小北的笔袋,摆弄香水味的橘子苹果橡皮。孟小北咬着鼻头:&ldo;你喜欢啊?那个笔袋给你吧。&rdo;孟小京抿嘴乐了:&ldo;嗯……谢谢哥。&rdo;孟小京又瞟孟小北挂在大衣柜门上的那身纯白色镶金绶带仿军装制服,他都没见过,心里也羡慕失落。孟小北略带得意地显摆:&ldo;这我们学校鼓乐队的制服。&rdo;孟小京:&ldo;我能穿吗?&rdo;孟小北:&ldo;你穿着玩儿呗。&rdo;孟小京又皱眉:&ldo;我个儿比你高,你的衣服我穿不下,裤腿太短了。&rdo;孟小北皱着鼻子:&ldo;我靠!我借你衣服穿你还埋汰我个儿矮!!!&rdo;孟小京于是欢天喜地把外衣外裤扒掉,哥俩在床上鼓捣衣服。孟小京穿上鼓乐队的白色制服,对着大衣柜镜子走来走去,有模有样,秀气挺拔。还别说,很像祁亮那小子在学校的骚包风格。孟小北眯眼瞄了一会儿:&ldo;你快脱下来吧!快把制服还给我!!&rdo;孟小北那小心眼儿,顿时发觉小京京还是比自己长得好看,穿上白制服更漂亮了,可不能让干爹瞅见穿鼓乐队军装制服的帅哥孟小京,不然自己这歪瓜小枣的又该没爹疼啦!哥俩一人穿着上装,一人穿着裤子,床上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孟小北压着孟小京揉搓,发泄,互相瞎闹,心里都有惆怅,又抵不过骨肉情深、情感上的本能。曾经也是打打闹闹两小无猜的亲哥俩,因为特殊年代各种外力原因,就好像变成两家人,各认着一个爸爸。孟小京不能质问亲哥哥,凭什么你能来北京我留在岐山,我哪一点不如你?孟小北也不能欺负他弟弟‐‐你既然已经留山沟里,你就永远都别回来了,省得一个大麻烦。生辰祭日贺少棠那天一手插裤兜,低头从孟家大门往外走,甩开大步子简直像要逃跑,面色阴沉,气场就很不爽。这人临走还掏了几张人民币,塞到孟奶奶的缝纫机小抽屉里。孟小北在门口一溜小跑,赶忙追上,低声喊了一句:&ldo;干爹,那个……&rdo;少棠猛地回头,面无表情:&ldo;干什么?&rdo;孟小北说:&ldo;哦……就是,我过几天,就下个礼拜天,我想请亮亮和申大伟来家里玩儿。&rdo;少棠问:&ldo;哪个家?&rdo;孟小北说:&ldo;红庙那个家。&rdo;少棠说:&ldo;以后那俩小兔崽子再来咱家,你不用跟我请示,想来就来。&rdo;少棠扭头就要走,神情已经很不耐。他发火的时候黑眉拧着,白眼球暴血丝,鼻翼微微扇动,要么吼人骂娘要么干脆就不说话,那模样挺吓人的,只是他自己还不觉着。孟小北又喊住:&ldo;嗳!干爹,你能不能……&rdo;孟小北轻声说:&ldo;我那天请他俩吃冰激凌,袋凌,合作社有卖的。&rdo;少棠顺手从裤兜里掏钱夹,掏钱成了习惯:&ldo;你还有零花钱吗?&rdo;孟小北眼里突然暴露深刻的失望,很没意思地说:&ldo;有了,我平时都攒够了。&rdo;孟建民也追出来,撵上少棠,还特意将人跩到家属楼侧面没人的角落,避开孟小北,避开邻居诧异的视线。孟建民眼神颓落而疲惫:&ldo;少棠,刚才我妈还有我几个妹妹说那些话,你不用放心上,那些事你不用管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