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守空房然而,孟小北这位酷帅狂拽的穿军装的爸爸,几年间在学校露面帮儿子争气长脸,是有数的几次,不常来的。平时期末给孟小北开家长会的,都是他三姑。少棠那几年逐渐忙起来,也到了这样的资历和岁数,对上对下都要负责,训练和警卫任务都很重,回家次数越来越少,不在家的间隔……越来越长。那时的孟小北,日子不是以天来计算,而是以月。对一个人感情和依赖深了,对彼此都是一种精神折磨和负担,只是当事人还没警觉。每月或双月少棠轮换休假回家的那天,就是过节。除了农历新年,其他的中秋端午重阳这些时令节日孟小北都没概念,他干爹在家,才是节日。其他日子过得,内心仿佛就是个浪荡。每个漫长的等待周期,以少棠终于回家陪他为终点,又以少棠一早离开为下一个循环等待的痛苦的起始点。孟小北晚上在灯下画画,已经画完一套《水浒》,开始临摹《红楼梦》的工笔白描版小人书,而且别出心裁把红楼十二钗毁成肥胖呆萌卡通版,自娱自乐。画画他惯用铅笔和钢笔。他把少棠屋里的半导体拆了,所有零件铺开按顺序码一整张桌子,欣赏自己制造的壮观的作品,然后在一大张白纸上,把每个零件细致编号再画下来,画出一整张零件组装示意图!这是最令他愉快的业余爱好,能一下午时间里一动不动在桌前,痴迷而专注。夏天晚上热得睡不着,长夜寂寞,一个人隔着蚊帐,看窗外明亮的月……偶尔实在忍不住,脾气各种不爽,他开始学会往少棠他们队里打电话,催返家!这时就已初具怨夫气质。打次电话,能有一次找着正主就算不错了!有一回晚上,打到他们大院传达室。当时少棠正从小兵宿舍里出来,脸色不好,军装外套扣子咧吧着,武装带拎在手里时刻准备削人。少棠大步迈进来,接过听筒时还跟站岗小兵吼:&ldo;又是谁啊?!天没塌北京没又地震了没鸟大个事儿甭喊我!&rdo;站岗的不敢跟这人炸毛,小声回到:&ldo;他说是你儿子,俺以为……这比鸟大个事儿呢。&rdo;孟小北:&ldo;干爹。&rdo;少棠:&ldo;哦,你啊……有什么事,说。学校又交钱?&rdo;孟小北:&ldo;今儿都月末了,不回来找我玩儿啊。&rdo;少棠偏巧那天就窝着一肚子火,刚才就在营房里跟人嚷了一通:&ldo;玩儿?老子忒么哪有工夫玩儿啊,明儿做报告后天上级检查工作大后天汇报演习!&rdo;孟小北问:&ldo;那你今天晚上做什么呢?&rdo;少棠粗声道:&ldo;今儿晚上监督那群小王八蛋整理内务,洗被子,刷胶鞋!&rdo;孟小北口气也犟,冷哼了一句:&ldo;你怎么不回来监督我内务?&rdo;少棠:&ldo;你还用我监督?&rdo;孟小北:&ldo;那,你不管我啦?&rdo;少棠:&ldo;我管你管得还少啊?&rdo;孟小北低声道:&ldo;你是我小爹。&rdo;少棠回了一句:&ldo;我又不是你亲爹!现在不是在西沟里整天闲着我陪你养狼放狼,我这忙着呢小爷爷!&rdo;孟小北一下子语塞,抱着听筒,心口就被狠狠戳了一下,不知所措……合作社电话窗口的老大爷敲了一下窗棱:&ldo;同学,打完没有,后边儿有人排队。&rdo;孟小北眨着窄窄的眼皮,面无表情,攥着听筒不放,较劲不说话。老大爷又敲一下:&ldo;嗳,小同学,市话一分钟三分钱啊,你打个愣神,愣过去六分钱了!&rdo;大爷直接给他把电话摁掉了,替他省钱,结果把电话那头少棠吼的最后一句话也给按了,孟小北就没听见。人都是在成长的,性情脾性都在变化,三月不见,彼此说话都要生疏。再者说,两人又缺乏日常交流便利,在电话里犟嘴,看不见对方眼神表情,说话很容易误会。少棠最后那句话吼的是:老子在北京哪都没去过,每回休假回家就是陪你!好儿子你让我松口气,攒了一袋子好吃的,都是留给你的……孟小北觉着他小爹没以前好玩儿和可爱了,怎么人年纪大了就烦了、就不愿意理他了,慢慢就生出嫌隙与&ldo;代沟&rdo;。贺少棠也觉得孟小北没以前那么好糊弄,小大人儿,心眼多,要求高,这是提前进入青春期了吗,时不时给老子犯个熊脾气,动不动你还耍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