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北这时候还扭着脖子,一眨不眨,眼珠子都瞪圆瞪疼了!他眼里不再是方才的桀骜不逊,惊讶之中暴露几分兴奋。那是男孩骨子里对年长的、身手强悍的男人的钦佩与仰视。少棠嘴角笑出弧度,也有男人的得意:&ldo;老子枪打怎么样?&rdo;孟小北那一对小眯眼一斜:&ldo;别的解放军叔叔打靶子,都是朝那个圆固隆冬的靶子上打。你要是来我们厂做汇报演习,你肯定是往立靶子的那根木头杆子上瞄,对吧?这样显得比别的叔叔枪法都厉害,是吧?!&rdo;贺少棠:&ldo;……&rdo;噗‐‐哈哈哈。身后的小斌直接乐出了声,接口道:&ldo;大侄子你还真说对了,这就是他!&rdo;狗肉锅贺少棠巡山回营,顺利猎回小狼,扛着枪,嘴里吹着哨子,五哥放羊调。这人在电话里跟领导说:&ldo;人带回来了,没伤没疼好着呢,明儿一早给厂里送回去。&rdo;他们连长说:&ldo;你现在给我送回来。&rdo;贺少棠说:&ldo;现在都半夜了,我回去一趟这宿就甭睡了。&rdo;郑排在那边抢过听筒,压低声音吼:&ldo;你小子他妈长本事了,还跟领导打哈哈、讲条件的?有你说话的?&rdo;贺少棠在电话里带些微耍赖的鼻音:&ldo;我又立功了‐‐你给我记上。&rdo;排长骂:&ldo;给你记个狗屁!!!赶紧开车把孩子送回来人家家长就放心了!&rdo;贺少棠根本就不怵,臭贫道:&ldo;这娃好玩儿,我还留着逗逗,我这鸟都不拉屎的鬼地方,难得热闹,带一宿我再原样送回去。&rdo;贫完了,又补充一句正经的:&ldo;这孩子既然从家里跑出来,心里肯定有事儿,着急送回去他不还得跑啊?我劝劝。&rdo;连长在电话那头骂娘,排长接连长的话茬一起狂骂祖宗八代,可是都拿姓贺的没治。贺少棠在整个儿机械师团的兵里面,就他最特殊,就他最能耐,这一点,上下都知晓其中门道。老郑骂:&ldo;这个熊蛋,你瞅着,再过几年就该骑老子头上了。&rdo;连长说:&ldo;不用过几年了,给北京退回去,就说不要他了。&rdo;排长说:&ldo;要退您跟营长打报告退,我们兄弟,我不能说。&rdo;连长说:&ldo;你兄弟你倒是管得住啊?就说咱这庙太小,塞不下这尊菩萨,管不了!&rdo;老郑摇头:&ldo;他从小就这性子,大事儿反正也没耽误过,生活小节么……算了,他就那样儿了!&rdo;贺少棠是个难弄的刺头,这么个&ldo;个色&rdo;人物,能戳在兵营里,必然有他独到的地方。他是个军人,出去办正事儿、执行任务,他们机械师加强连侦察排的哨兵个顶个儿都身怀绝技,身体素质绝佳,能千里独行在深山老林里一杆枪斗狼斗野猪斗黑熊,都是神枪。单打独斗本事不行的,干不了这活儿,吃不了这苦。贺少棠刚入伍时,在新兵营就是尖子,甘南五十公里拉练,过山谷爬沼泽地,他替蓝军抢头一个爬到终点插上了旗子。后来若干次森林抢险,都冲在头里,每一回却都能从火场或者洪水沟里活着回来。用他们连长的话说,越是那个最不要命的,越是命硬……寻孩子在林里钻一整天,少棠确实又饿又累,嘴里叫酒,想喝一口。他们哨所掩在半山沟树林中,砖石垒成的坚固小屋,能挡住豺狼野熊的冲击。屋顶偏矮,几个大男人进去,立时显得狭小局促,宽厚的肩膀充满空间,人挨人。孟小北在一群糙汉子中间,一抬胳膊肘就捅到他少棠叔叔的后胯,对方一转身热气立时扑他满脸,这屋子既拥挤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火热亲近。贺少棠的眉眼在灯下漆黑如墨,拎着钢叉子添煤,火苗的光辉映在脸上。一个班的战士聚拢在屋里烤火,老陕的习惯,蹲着围住火炉,用大瓷碗打热水喝。孟小北被捉回来,自知&ldo;在劫难逃&rdo;,已经有心理准备打持久战,蹲在墙角,警惕地瞪着对方,像一只炸毛刺猬。孟小北说:&ldo;我不回家,你别想把我遣送回去。&rdo;少棠问:&ldo;真不回家?&rdo;孟小北执拗地说:&ldo;我就不回,既然出来了,就没想走回头路。&rdo;少棠淡淡一笑:&ldo;你不回就不回,随便你!&rdo;孟小北:&ldo;……&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