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又有后族潜构谋逆,私交禁中。”李勣摇头:“深负君恩,何其荒唐!”
又淡然道:“太尉说我看不见,那倒没有,我都眼见——陛下命三司会审,处置得当,为臣者还有什么可说的?国有国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褚遂良:……
他都圆不下去场了。
长孙无忌抬手:“李懋功,不必东拉西扯了。我直接与你说透:柳奭与魏国夫人确有行事不当处,但陛下此番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要借此事废后!后位又牵连东宫,岂能轻动!”
褚遂良见长孙无忌越说越厉色,连忙接过话来对李勣道::“司空,今日我等要往立政殿去力谏陛下。大朝会上到底有些事不好说。”
李勣目光落在褚遂良面上。
大朝会不好说的是事情本身吗?不,是大朝会不好对皇帝逼迫太多罢了,若是在百官之前‘力谏太过’,与皇帝真的翻脸,便再无转圜余地了。
但私下,几个先帝老臣,去‘劝一劝’陛下,哪怕言辞过激些,在他们心里应当也不要紧。
李勣起身。
“太尉,我今日染疾,实不能面圣。”
说着不等长孙无忌说什么,剧烈咳嗽着就直接出门扬长而去。
褚遂良与于志宁:……
长孙无忌反而是最不意外的那个:“不必理他了!”若非先帝也曾明言令李勣辅政,长孙无忌今日都不愿意叫李勣。
“他去了也不会开口的。”
“去立政殿面圣吧。”
褚遂良心中早有打算,此时就道:“太尉,今日不如我先极谏陛下,也好试一试陛下意坚否?我谏若不能,太尉再与陛下谏之——到底太尉不同,与陛下不只是臣子,更是舅父。”
长孙无忌颔首。
*
三位宰辅齐至立政殿。
小山进去通传了一声,很快出来请三人入内。
进门后,长孙无忌却发现,殿中已经有朝臣在禀事了。
待他再抬头,发现殿中忽然多了一人。
惹得朝野沸腾,各处人心惶惶。
李治望着舅舅长孙无忌,像是回到了父皇驾崩那一日。
只是当时皇帝也就罢了。
这让长孙无忌觉得当日为皇帝切心忧虑,全都白费了!
“贞观十九年,先帝亲征高句丽,大胜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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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果然大怒,击案而起,御案上的砚台都被拂落在地,晕开一滩过于鲜艳的赤红。
武宸妃自帘后走出:“褚相此言,实是以臣欺君!简直放肆至极!”
言下之意,请皇帝清场。
其实这理由实站不住,先帝一朝,被贬官又被启用的重臣多了去了。
似乎时间都被拉长了,直到听到——
这是长孙无忌第一次见到武宸妃。
“废后,国之大事,陛下竟如此执意专行,不纳谏言!”
长孙无忌复看了一眼立在侧的太史令:皇帝都在预备天象谶纬之说了吗。
越说情绪越激动,直接提起先帝驾崩事:“当年先帝临终前,将臣等与太尉召至身前,特意与太尉道‘昔汉武寄霍光,刘备托诸葛亮,朕之后事,一以委卿。’言犹在耳。”[2]
“臣如何敢屈从陛下之偏宠私爱,而不顾先帝之命!”
第一眼看过去,他根本没怎么注意到这位武宸妃的容貌。
看清是谁后,太尉不免蹙眉——是那依旧在朝的太史令。
“去岁刘洎之子刘弘业曾于朝上申冤,道当年其父为褚相所诬奏。”
他这是被一个妃嫔给劈头盖脸训斥了吗?
若是罚轻了,皇帝今日怒火只怕难消。可若是再如前贬出京——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少不了褚遂良。
皇帝这回也直接道:“是,魏国公王家事涉谋反,皇后为王氏女,岂可再正位中宫?”
“归京路上,先帝圣躬违和。”
既如此,倒是这让‘善屈从于上意’的太史令留下,也受一受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