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博弈,最终的结局便是赢者通吃,败者退场。
如今这朝局便是一场盛大的零和博弈游戏。
皇权与世家对弈,一方获利,一方必损。
“好,我陪姐姐玩一局。”
其实零和博弈游戏里最出名的是扑克,只是姜沃习惯了跟媚娘下棋。
她们曾一起根据零和博弈的原理制定规则,拟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个才会玩的棋盘游戏。
不似真正的围棋是黑白棋子交错,最后数子定输赢。
她们的零和棋盘之上,最后要不是黑子满盘,要不是白子铺遍。
输赢一望即知。
两人来到窗下,摆下棋盘。
姜沃拿过了黑子:黑子先行,便如世家数百年尊贵,似乎总高人一等,万事先人一步一般。
“我执黑子,来扮世家。”
姜沃把白子推给媚娘,在日光满室中对她笑道:“姐姐执白子,来做——”
“帝王。”
*
香炉袅袅,两人极为专注,玩着这场只有一个赢家的厮杀游戏。
姜沃正凝神细想下一枚棋子要落在哪里时,忽然听见轻笑声。
抬头便见媚娘在笑。
笑颜若朝霞映雪,粲然无方,且媚娘的笑声虽轻,却带着难掩的畅快。
两人视线相触的一瞬,姜沃就明白了媚娘在笑什么。
果然,媚娘语气里是罕见的,难掩的激荡感慨:“小沃,我已经在棋局外旁观了太多年。”
媚娘此时的眼睛明亮的惊人,让姜沃想起她无数个观望星辰的夜晚,也让她想起燃烧不尽的腾然烈焰。
“如今,我终于要入局去。”
媚娘手里的白子一下下敲在棋盘上——哪怕她知前路必有风霜雨雪,云波诡谲,又或有刀斧加身之险,性命飘摇之危。
但,媚娘还是觉得从心底涌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振奋与渴望。
“我真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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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夕阳西下时分,皇帝到了感业寺门口。
他亦是纵马而来。
一路疾驰,身后跟着的小山差点被累死。
他原想叩门,却在叩第一下的时候,发现门开了一道缝。
原来并没有锁。
李治将马鞭扔给身后的小山,自己推门走进去。
就见媚娘坐在庭院中,对他嫣然一笑。
“我一直在等着陛下。”
在院中坐看夕阳的媚娘站起身,踩着金红色的落日余晖,一步步走向皇帝。
走的极近了,才仰头看着皇帝的面容,伸手抚了抚:“陛下受苦了。”
皇帝于冬日纵马而来,身上穿着厚厚的玄色大氅,此时张开双臂,把媚娘整个人也裹在他大氅里。
看起来是他将媚娘圈在他大氅里,实则却是他低下头,将面容埋在眼前人的肩处,放松的将一部分重量压在对方身上。
至此,他才觉得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媚娘,我真的好倦。”
媚娘像是在为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顺毛一样,顺了顺皇帝,轻声道:“好了,都要好了。”
*
夜里,两人坐在同一张榻上看窗外星辰。
“媚娘竟认得这许多星辰。”李治听她将星辰一枚枚数过去,只惊讶了一下,随后就了然道:“是我糊涂了,你跟太史令是至交,怎么会不知星辰。”
媚娘点头:“是,这些年总听她说,也就大半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