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疼爱幼子,原本将并州给幼子就是希望他过得富裕舒坦。对于矿产归属于晋王,皇帝都是许可的。
从前也无事,偏生就在贞观十八年,晋王被立太子一年后,并州接连发生了三四次炸矿事。
李治便到太史局请她算一算,是新开的矿日子不佳,所以风水不利,还是……人为。
有人故意行此事来诬太子无德,以至于有矿塌地动的恶兆。
李治难得蹙眉:“姜太史丞这里算着,我也已经请英国公派亲卫回并州去查此事了——若是天灾也罢,需得好好生抚恤矿工的家人,多与些钱财令他们安度余生才是。”
毕竟矿工多是青壮年男人,还常是一家子父子兄弟搭伙来做工,一旦矿中出事,家小很难度日。
李治脸色发寒:“但若是**,我便只好请人去填矿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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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姜沃的卦象和李勣的亲卫传回来的消息,结果都是一样的:是意外。
李治郁闷愁苦了:他才做了太子就有此恶兆——开矿坍塌不是罕见事,但一年内塌了三处矿,而且都发生在他的并州,难道真是天意?
姜沃见他愁闷,忽然想起一事:“敢问太子,这三处骤然炸了的矿,是什么矿?”
李治还真是被问的一怔。
家里矿太多就是这点不好,他握着的铜铁金银矿都有,乍一问还有点怔。好在他记性甚佳,很快就想起来了。
“是……都是煤矿。”
姜沃立刻就懂了:这确实不是人为,这是哪怕在现代施工,若是行为不当,都会产生的瓦斯爆炸!
且说,姜沃是到大唐来之后,才分的清楚,什么是煤、什么是炭。
来自现代社会,不但让她有些五谷不分,对于‘煤、炭、矿石’这些,更是只有模糊的概念。她见到的只是工业的产品,而非这些最原始的矿石。
蜂窝煤都是她小时候见过的最原始取暖之物了,还是从老家见到的。当时她站在一旁想研究下神奇的‘夹蜂窝煤生炉子’,都被妈妈抱走了。
直到到了大唐,过起了‘烧炭’的日子,才知道煤炭的区别。
粗略来说,所谓‘炭’,就是用木材烧制成的,有些还要再添加竹粉等烧制,才能烧出好炭,不似直接烧木头那般起烟,上好的炭,便是没有浓烟呛人。
也就是说,要炭就总要伐木的。
怪道曾经关中也是沃土千里,但人口增多伐木无度后,最终成为了黄土高原。
而煤却是矿产,是天然形成,可以从地下开采出来的资源。只是碍于开矿技术的限制,虽说从汉代就有了‘采煤’的记录,但烧煤取暖一直都属于小众方式。
直到隋唐,煤才渐渐用的多了起来,而一直到宋朝,煤才彻底取代炭成为主流,号称‘家家石炭(煤),无一用薪(木材)者。’
于是此时大唐正处在刚开始研究开采煤矿的时代,在煤矿的辨识与选择矿井位上,都还比较落后,只能开采极接近地表,甚至已经露出‘黑炭’来的煤矿。
那么,对煤矿开采中可能会发生的瓦斯爆炸,自然是很难有认知的。
想来并州最近刚发现了新的瓦斯含量高的煤矿,所以才会频频出现爆炸事故。
“姜太史丞想到了什么吗?”
李治见她问过是煤矿后,久久不语,陷入了沉思,就忍不住开口问询。
这件事实在令他焦心。
不光是为了那些‘太子德不配位,才有地动灾殃’的流言蜚语。更为了,那一次次炸矿,死的是一条条人命啊。
皇帝从小就教导每一个儿子,将来到了封地要爱民如子。如今李治做了太子,天下就是他的封地,天下子民自然也都是他的。
这样不明原因的一次次矿井塌陷与死亡,若能避免就好了!
姜沃抬头对上太子罕见流露出焦虑的脸色,点点头:“殿下,我有些思绪,但还需要几日时间,去试一试。”
送走了李治,姜沃就拿着刚攒够的筹子,买下了那本《古之燔石记——顺应时代的安全化煤石烧制、火药制备》
她看着这个长长的名字: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前半段,只在意后面的火药制备,然后有些心疼系统把这本书定价这么高,居然比医书还要高。
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系统是一分筹子一分货。
这本书卖的这么贵,不只因为安全的火药制备珍贵——毕竟火药的基础方子在此时已经初步形成,在历史上,晚唐时,火药就应用在战场上了。
姜沃意识到自己之前是有点买椟还珠了:这本书真正昂贵之处,可能并不在火药的制备上,而在前半段,安全化煤石烧制!
她买下了这本昂贵的书。
心痛!
哪怕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必须买的,而且现在就火烧眉毛急等着用的知识,但当钱币流出去的‘哗啦啦’声音,并且伴随着系统的‘扣除一千权力之筹’的提示响起,姜沃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媚娘进门的时候,就见姜沃捂着胸口,不由一惊。走近一看,还见她眼底甚至有点隐约的泪光一闪而过,忙握住她另一只手试试温度:“怎么了?”
姜沃反握住媚娘的手:“武姐姐,你以后多夸夸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