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李勣再看到李治时,不像看陌生人那样平淡。如果用好感值来具体化,那便是李勣大将军一般对人都是‘0’,看李治却是天然带了“+20”、
李治也给他准备了很贴心的见面礼。
并没有什么格外贵重物品——毕竟哪怕李治作为晋王备受宠爱,吃穿用度无一不上佳,但论起有钱来,也绝对没有这些打仗的大将军们有钱——他们都是富可敌国,因为确实灭过一国。
李治准备的礼有稀罕的棉布,再有一些南边贡入长安的药材:“大将军与父皇,都是征战沙场之人。”
“我听父皇说过,当年带兵曾有两日两夜急行军不能合眼的紧急军情,也有冬日只好忍着冰冷埋身藏于雪中的险况。以至于父皇虽龙体强健,却总有些零碎的从武旧毛病,间或就哪里疼一下酸一下的,大将军想来也是。还是要好生保养。”
这些确实都是李勣有钱也买不到,或者说能买到也不敢用之物,总不能用的比长安城的贡品还好吧。
于是深感晋王依旧是个体贴温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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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勣是回长安后第四日,才从留守长安的次子与长孙这里得知晋王另外的体贴厚道处。
历朝历代,凡武将领兵在外,镇守一方,是不可能把全家老幼妇孺都带上任的,为表忠诚,必要留要紧家人于京城。
李勣的长子跟他一样效力军中,因此原本留在长安的是次子,也替他孝敬照顾爹娘。
只是在李勣父母年迈相继过世后,只在京中留一个次子,就显得有点单薄了。
李勣自认,他之为人从无某些武将(侯君集:你别阴阳怪气,你点我名吧)的粗豪不拘小节。相反,他是个很谨慎的人,觉得成大事者往往败于小节。
于是李勣不等旁人有任何微词攻讦,便在守孝后,立刻把承继宗祠的嫡长孙李敬业送回了长安老宅,行事真是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待李勣拜会过长安故旧后,这日次子李思文与长孙李敬业就一同前来,将府中历年皇家赏赐的单子呈上。
哪怕李勣不在京中,逢年过节府上也必得赏赐的,李勣心细,正是要从这些皇家赏赐上,看看圣恩是否变得稀薄,有没有因他常年在外,就被皇帝忘记。
需知见面三分情呢,武将就是这点不好,在与圣人的亲厚上,远没有文臣扎实。
他细细翻了半日,见每逢年节圣人御赐之物不但没少,甚至还偶有加厚,便觉欣慰。
再往后翻,太子魏王处送来的礼,则是年年相同,显见是命人按官职例备的。
倒是晋王的礼,这些年来不同。
晋王幼时赏给属官的礼皆是出自母亲长孙皇后之手,自是无不周到妥帖。只是自贞观十年起,晋王府送来的礼便是肉眼可见的办事手笔稚嫩,赏赐样数不少,但并不成个体系。
李勣心里一动,再默算一下:是了,从那年起,皇后娘娘仙逝,晋王由圣人亲自抚养。可圣人再抚养,也不会细致到如皇后般把年节礼都替晋王备全了。李勣见礼单里还有些显见是贡品的吃穿用物,显见是晋王自己交代的,并不是宫里宦官按例代办的。
就这份用心,就足以让人感念了。
李勣合上了礼单。
他这才回长安三天,已经觉得京中味儿不对了,简直像是大年三十夜里待点的干竹一样。
夺储之争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刻!
很快拿定了主意:得躲着点。
李勣常年在外,想了想自己从前跟太子和魏王都无甚交情,便想着躲了此事——好处眼见是沾不上了,那就作壁上观吧,可别鱼没吃上倒是沾一身腥。
然而他想作壁上观,有人却非要拖他下水。
*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如今魏王李泰睡梦中都忍不住念叨这句话:就差那么一点了!
他与太子位一步之遥。
狂悖、忤逆、偏宠佞臣——太子已经犯了许多大错,近来又添了一条,殴打老师!这样的人能做太子吗?
李泰自修书完毕,常围在父皇身边打转,是深知父皇与太子的父子情分,已经所剩无几了。
如同一个人,已然没了血肉,只剩下骨架子硬撑罢了。
只需要再推太子几把,再让人把自己捧的高一点,让父皇看的再清楚一些——谁才配继承大唐基业!
好让父皇早下决心,废立太子!
等待和未知,从来是最令人心焦的。
李泰最近心火肝火都旺盛,甚至要每日喝点尚药局开的黄连水压一压。
这日他正在皱着眉努力咽黄连水呢,便闻宦官来报,工部侍郎杜楚客求见,李泰心头一宽,忙命请。
魏王党中,杜楚客的官职不是最高的,但李泰最喜欢他。
因这人是他的死忠粉,还是特别有用的那种——杜楚客到处跟人安利魏王的聪明智达文章绝伦最重才子士人,他的好名声倒有一半都是杜楚客替他宣传的,可谓是魏王党当仁不让的宣传部长。
杜楚客这次来也是有要紧事的,他语重心长对魏王忧心道:王爷啊,咱们团队文重武轻啊。
说着掰着手指数:门下省侍郎刘洎、中书侍郎岑文本、礼部尚书苏勖……这几位要员是文臣,下头依附魏王的也多半是文臣。
杜楚客看起来比魏王还急:“圣人已将侯君集放了出来,只道是高昌之事功过相抵……唉,咱们花了那样大功夫,终究没有将侯君集钉死在牢里。”
“这便是武将的好处了,总有实打实的军功傍身,圣人哪怕暂时弃之不用,也舍不得杀的。臣所虑者,若是将来再有战事,侯君集再立大功,又是太子的一柄利剑!”